77、青娘_小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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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青娘

  且说狐女青娘在外好一阵奔波,正暗喜心中筹谋之事将成,这一晚她翩然来到程家,便去与阔别数日的夫君与女儿相会。

  远远就见书房里点着烛火,她心知是夫君在挑灯苦读,不由眉头微蹙,暗想:程郎近日着实辛苦,待将那事做成后,就该为人|妻本分,不再走了。

  匆匆走到书房前,青娘朝里面瞧了瞧,也不去打扰,只挽起袖口到了庖屋,洗洗涮涮做了些易克化的吃食,又一小托盘端到门口。

  她素手轻轻叩门,正是柔声细语:“程郎辛苦,先用些粥饭吧。”

  然而那正在苦读的书生闻得动静,竟大步走来开门,待见得是她在门外,便是深深一礼,神情之间,俱是惭愧。

  青娘冰雪聪明,见夫君这副做派,心里登时涌起几分不妙之感。

  程博远躬身不起,满腔愧疚不知如何言说。

  青娘转过许多念头,却还是急急将托盘放在一边,双手将他扶起,软言问道:“程郎怎么了,为何对为妻行此大礼?”

  程博远被她扶起,以袖遮面,只觉无脸见她。

  青娘越发不解:“程郎有什么心事,不能对为妻叙说?”

  程博远面如火烧,鼓了鼓勇气,到底还是将这些时日他那对不住青娘的动摇心思、又如何险些铸成大错、如何被好友棒喝云云,一五一十,尽数说了出来。

  “为夫对不住娘子,娘子但有多少责罚,为夫都甘愿领受。”他悔恨不已,竟不知如何赎罪,“唯愿娘子……莫要因此伤心。”

  随着程博远所言种种,青娘面色数变,脚步也微微有些踉跄。

  她万没有想到,自己殚精竭虑为夫君着想,夫君却在那起子小人撺掇下,生出了那等心思!若不是有良友相劝,她当可想见,待自己兴冲冲要来报喜时,却听闻夫君辜负于她……到那时,她百般柔肠皆被绞碎,该是何等痛心!

  就连此刻,她瞧着眼前人愧悔之态,已然是酸楚难言了。

  但……

  人无完人,程郎已然悔改,且对她如此坦诚,她该受他这份心意。

  青娘眼中含泪,定定瞧着程博远,在见着程博远慌乱要来给她拭泪时,到底还是轻轻眨眼,将那些痛楚压了下去。

  但她却不知,自己已有一行珠泪悄然落下,好似打在程博远心上一般,叫他心中大恸。

  程博远越发惊慌:“青娘,娘子……”

  青娘轻叹一声,到底展颜一笑:“程郎,为妻不怪你了。”她神情与往日再无不同,“阮相公赤诚心意,是难得的良朋益友,理应好生招待。这几日为妻备办一些酒菜,请他前来做客,你我好生款待……以谢其恩吧。”

  程博远轻抚青娘眼角,怜惜道:“是,理应如此。藏之贤弟早想拜见嫂夫人,正等青娘归来请他呢。”他眼中皆是诚挚,“从今往后,为夫心如磐石,绝不会再辜负娘子。”

  阮钰在院中读书作画、抄写诗文,应辰则偶然练一练刀法,不时也将书呆子拉过来,教他也练上一练,强身健体。

  忽而一天,程博远上门拜访,送来一张请帖。

  阮钰起身相迎,接过请帖,温和说道:“博远兄招呼一声就是,怎还如此客气?”

  程博远一笑,面上皆是喜意:“你嫂夫人回来了,为兄与她剖明心意,已得了她谅解。你嫂夫人要谢你点醒之恩,吩咐为兄定要将请帖送上,方显郑重之心。”

  阮钰听闻是那位狐娘子之意,又得知夫妻俩将话说开,心头也为他们欢喜。

  当下里,他爽快接过,言道:“小弟定然准时前往。”

  程博远也送应辰一张,同样很是郑重。

  他非愚钝之辈,这位应通溟公子与藏之贤弟同进同出,他家中那些事哪里能瞒得过?只是贤弟不拂他脸面,应公子才从不显露罢了。如今他既然要请客,总不好将贤弟的好友丢在一旁,自然也要一同相请的。

  应辰接过请帖,倒也没拒绝。

  程博远见状,心下一松。

  应公子还愿过去,多少也让他明白,他虽有错,却也不会被君子嫌弃太过。

  程博远并未久留,很快离去。

  应辰将请帖丢到桌上,嗤笑一声:“总算还有些承当。”

  阮钰一笑:“不知如今博远兄命数又是如何?”

  应辰随口道:“程博远气运有限,先中举人,后为同进士,官途止于七品。不过他明年即可得子,其子颇有官运,得成三品。其女青梅,配与侍郎。”

  阮钰一怔,旋即喟叹。

  莫看博远兄只是一时念头转过,命数竟有如此之变。世间俗人以为异类不可为妻,有碍家门,却不知无德方损气运。有狐妻又如何?于博远兄而言,正因有狐妻与他倾心相爱,为他百般筹谋,这才由一生落魄、妻离子散转换过来,能得富贵善终。

  翌日,阮钰携应辰一同来到程家。

  仍是寿伯开门,但程博远远远听见动静,快步而来,热情将两人迎入,又奉为上座。

  应辰并未刻意摆脸色,不过除却阮钰以外,他对旁人惯来高傲,程博远也不见怪,倒因此前之事,觉得他乃是一位性情中人。

  程博远同两人交谈几句,内室里就有人掀帘而出,一阵香风袭来,是一位身着婀娜少妇手捧托盘,端茶过来奉与客人。

  “藏之贤弟,这位就是我家娘子。”程博远连忙介绍,“她能泡一手好茶,贤弟可要尝尝。”

  阮钰立时起身,略略行礼,道:“多谢嫂夫人。”

  应辰瞥了一眼,却没那么多的礼数。

  那少妇碎步走来,垂首将茶水分别放在客人面前,又持盘后退,才微微抬头,悄然打量客人。

  阮钰秉承礼数目不斜视,也不曾细看对方面貌,只大概知道乃是个衣着素淡清雅的绝色美人,不愧狐女之名。

  青娘见阮钰如此回避,更觉这位小相公知礼,且清气萦绕,叫人心生好感。然而待她看向另一位客人时,恰与对方冷眸相对,只觉脑中好似轰然鸣响,威压如山,纵然不过是略作警告,也已唬得她险些魂飞魄散!

  她虽是个贪恋红尘的狐狸,却交游广阔,曾与走正道的狐仙同行过,因而自他口中增长许多见识,也能分辨出一些惹不起的仙妖大能。

  眼前这一位,虽只瞧来一眼,但恍惚之间,她分明仿佛听见一声龙吟!

  ……原来眼前人非是夫君所言异人,而是龙君。

  青娘勉强按捺住惊慌,状若无事一般与两人见礼,遂去庖屋置办酒饭。

  此后席上露了一面,表明谢意,便与寻常妇人一般,再未现身。

  然而待到入夜之后,青娘却不敢怠慢,前往龙君气息所在之处,于屋外叩首拜见。

  礼毕,龙君不曾出声,她知其不怪,这才匆匆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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