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雾幻为源、弓为命定(2)_一派之长为老不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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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雾幻为源、弓为命定(2)

  “希望不会咬歪我的牙吧……”

  雪麒麟嫌弃地接过大饼,随即张嘴就咬。

  有仿如石头对撞的声音响起,那大饼硌得她的小犬齿生痛,她好不容易咬下了一小口使劲咀嚼,几经辛苦才终于把饼干小块吞进肚子里。

  “糟透了,这东西硬得跟石头似的!”

  雪麒麟垮着小脸,伸手轻揉脸颊,一旁的齐绮琪却已经面不改色地在咬第二块了。

  所以说,她的胃口其实跟食物美味与否无关,只要是能吃就可以了吗?雪麒麟回想了一下,发觉齐绮琪好像真的不怎么挑食。

  “你别……咸散咸系啦。”齐绮琪把双鼓塞得鼓鼓的,就像个气球般,“有德吃……就蒜好辣。”

  大概是因为正在反刍食物吧,她咬字略显模糊,雪麒麟费了点功夫才听明白她的意思。

  “那给你。”

  雪麒麟突然觉得自己其实不是很饿,随手就把大饼丢给齐绮琪。

  后者用饱含责备的眼神瞪着雪麒麟,摆明是觉得她在浪费食物,但还是把大饼接下,叠在大腿上那一座小山般高的大饼堆最上面。

  “小、小师祖,我这里有点果干……”

  宫天晴递出一个小布袋,从已经松开的袋口,能看见五颜六色的水果干。

  雪麒麟双眼一亮,正想伸手去接时──

  “我也能吃吗?”

  “噫──!

  北冥有鱼的声音突然响起,吓了宫天晴一跳。

  怯弱的女孩顿时僵直了身体,手一抖,袋子就要往泉水那边倾倒,幸好被眼快手快的齐绮琪给稳住,果干才没有洒进泉水里。

  “对不起,我好像吓到你了。”

  不知道何时站到宫天晴背后的北冥有鱼歉意地说,视线却没有一刻从果干上移开过。

  她难道很喜欢吃果干?雪麒麟有些目瞪口呆。

  “看来小师父又发现一个北冥前辈的秘密呐。”水云儿掩嘴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那以后逢年过节,小师父可要记得买上果干才好拜访北冥前辈咯。”

  应该是听见水云儿的低语了。

  北冥有鱼的耳朵抖了抖,双颊稀奇地泛红,尾巴都蜷缩了起来。

  还在自顾自咬着大饼的齐绮琪则露出“一定要记下来”的表情,似乎是在为了以后能与北冥有鱼在时交流能够投其所好了。

  “咦?啊……呀!”

  恍神了足足十秒之久,宫天晴慌慌张张站起身来,动作急躁得让人怀疑她会不会滑倒。

  “你、你请。”

  宫天晴把手里的袋子递出,那九十度躬身的姿势简直是在向后者求婚似的。

  而同样手足无措的还有北冥有鱼。

  “嗯……好。”

  尴尬于宫天晴那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有点过头的反应,北冥有鱼一时不知道该不该伸手才好,手滞在了半空,几度伸缩后才试探性地捻起一块果干放进口里。

  雪麒麟没有看漏她咀嚼果干时,脸上转瞬即逝的心满意足。

  屹立于武者之顶端,稍早前还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她绝非是神。

  但身上的宗师标签,却让她成为了无法和普通人平等的存在。

  所谓敬畏之情使无数人对她望而却步,她本身淡泊的性格注定了她几乎不可能主动接触他人,这一切铸高了北冥有鱼孤高如山岭雪莲的形像。

  因此,人们只着眼于她表面的光辉,而忽略了内里的一切。

  其实都一样,她跟普通人没有多大的分别,有再怎么武装自己亦遮掩不住的内心软弱之处,也有喜恶,也会疲倦,偶尔露出的追忆过去的面孔也非常人性化,奈何她所能驾御的强大力量,促使人们无法将她视之为“平凡”。

  她,是活生生的传说。

  不过,一旦将这一层光辉层层剥下,北冥有鱼所展露出来的,就只是会因为平平无奇的一块果干而感到满足,会因为微不足道的幸福而欢笑的普通面貌而已。

  忽然间,比强烈地感受到这一点的雪麒麟有了些许庆幸,庆幸自己的没心没肺,庆幸自己的率性和没有架子,否则身边的人可能就未必能够放下顾虑亲近自己,她很可能就要置身与北冥有鱼同样的处境。

  而在某种层面上,雪麒麟过去都有过类似时期。

  所以,她也不能放着北冥有鱼不管。

  “小鱼,好吃吗?尾巴都竖起来咯!”雪麒麟调笑着说。

  可以看得出来北冥有鱼有一瞬间犹豫着该不该坦率承认,不过她如果真能做到这一点,就不是北冥有鱼了。

  她选择了沉默。

  只是当宫天晴说出“如果不介意,就再多吃点。”这句话,并投出惶惶不安的目光后,北冥有鱼还是伸出了手,哪怕她脸上尽是迟疑。

  真正让她作出决定的,可能不是对果干的渴求,而是宫天晴脸上的表情也不一定。

  谁曾想过这位名震天下的大宗师也有会因此陷入窘境的时候呢?

  雪麒麟和水云儿先后笑出声来──前者明快清爽,后者优雅中带点淘气。被她们的笑声传染,连一直在主张“不能取笑别人”的齐绮琪都忍俊不禁了。

  不知为何,北冥有鱼却像根木头般失神地呆立着。

  “嗯?”雪麒麟一愣,“干嘛啦?”

  “没什么。”

  北冥有鱼摇了摇头,视线稍微飘远。那是在回想过去的表情。

  “水云儿,你可以给我点位置吗?”半晌后,她问。

  被指名的水云儿脸上涌出讶异,望了望雪麒麟,待她点头后,才“好的”这般应答一声,移动屁股往旁边挪出空间。

  北冥有鱼随即在两人之间坐下,也把小巧的脚掌和纤细的小腿泡进了水里。泉水不深,但她依然够不着地。

  ──彷似回忆已成过往,永远都够不着一样。

  “那一天,也是这样。”

  这一句话是通往过去的钥匙。

  *

  林中深处。

  倒映着初月银辉的小溪旁边被所杂草覆盖着,每踏出一步都会有草茎折断的清脆声响起,勾勒出小溪轮廓的大石形成了险峻高低差。

  这个属于只要一个不留神就会被绊倒的地方,显然长期人迹罕至,两边葱郁、深幽而寂静的森林里黑暗满溢,一旦投以视线往深处窥探过去,黑暗彷佛会从中席卷而来,窒息感就会油然而生。

  然而,纵使是诡个静得连自己呼吸都会被放大无数倍的地方,却依然有人涉足。

  那是一对正沿着小溪前行的年轻男女。

  如果要形容这个两个人,恐怕唯有“突兀”一词吧。

  不仅和周遭的环境毫不搭调,两人之间也有一种像是从不同画面里硬凑在一起的感觉。

  ──人类青年和武妖女孩。

  这样子的组合实在罕见,其中有“修得人身的武妖非常罕见”的因素,但还是他们彼此之间于存在任何不平等或是敌视的氛围更为令人侧目。

  人类厌恶武妖,武妖亦因为人类的诸多逼害而感到深痛恶绝,已然是一种现象。彼此之间的关系除了互相仇视和掠夺外,基本没有其他行为或感情可以插足的余地。

  而这个青年、这个女孩之间却意外地和平。

  嗯,和平。

  一种不太可能存在于人类和武妖之间的美好。

  他们的脚步都放得很慢,但与浓重的夜色没有任何关系,纯粹是因为青年在追逐着,位于远处彼端那一丁点火光正以匍匐的速度前行之故。

  似乎在持续忍受着什么般,领头的青年——齐归元的表情诉着说深深的无奈和困扰,而落后的女孩则沉默不语,只是像条小尾巴般维持着一小段距离跟在他的身后。

  两人一路无言,在外人看来宛如恰巧同路的陌生人,然而女孩从没离开过青年身上的视线却否定了这个可能性。

  齐归元其实始终都在快要忍耐着那从背后传来的脚步声。

  “哎呀,姑娘。”

  待远处的火光终于停下,齐归元再也受不了了。他停下脚步,搔着前短不一的乱发,相当困扰地回头看向女孩。

  见他停步,小鱼也跟着驻足。

  “你都跟了我足足一个时辰了啊……”齐归元伤脑筋地短短叹息一声,“说吧,你究竟要跟到什么时候哪?”

  “……你能保护我。”

  小鱼歪头思索片刻,最终给出了这样子的答案。她语气淡泊得像是在陈述一个事不关己的事实,刚才在村子里与孩子们欢笑的女孩已经不知所踪。

  事实上,这才是她本来的性格,在村子里的那个女孩纯粹是为了迎合别人而产生的虚伪之物。

  而已被村民们排斥的现在,她再也不需要戴上那一个脸具,在失落的同时,还有几分解放的感觉。

  “这座森林里现都是人类。”女孩环视四周一眼,“他们是来猎杀武妖的,我也是武妖。”

  说着,女孩晃了晃自己的尾巴,脑袋上的一对狐耳也抖动了一下,显然是在显示她身为武妖的特征部分。

  “这还真是天大的误会啊……”

  听见女孩的回答,齐归元有气无力地垮下肩膀。

  “什么误会?”

  “我什么时候说过会保护你?”明明是自己所说过的话,青年却用上不太肯定的口吻,“我应该没有说过,对吧?”

  嗯,小鱼发出肯定的声音。

  “你没有说过。”

  “那就是呀!”齐归元兴奋地猛拍手掌,“这还不是误会吗?”

  结果,小鱼说出的下一句话便让青年僵住了身体。她说:

  “但,你说过不想看见我在你‘眼前’被杀。”

  “眼前”两个字明显咬重了,女孩摆明是要加以强调了。

  “呃,有吗?”青年装傻。

  “有。”

  小鱼万分肯定地点头,那道落在青年身上,彷佛能够看透世间真相的清澄视线让他无法蒙混过关。

  “我认为只要待在你视线可及的范围里,我就会安全。”

  无言地看着齐归元一会儿,小鱼又语气平白地补充说:

  “你很强。”

  完全没有拍马屁的意思,也不是陈腔滥调的恭维。

  “鸣哇,你还真是直接啊……”

  齐归元语气夸张,那瞪大眼的模样尽显惊讶。

  “我只是陈述事实。”

  “好吧,我是挺强的。”

  齐归元苦着脸耸了耸肩,彷佛有“看你拳拳盛意,我就勉为其难地接受”这样子的一句话写在他脸上。

  他可能不单是脑袋有问题,其实脸皮还很厚吗?小鱼的双眸透出了夹杂着鄙夷和屈闷的古怪目光。

  注意到了她的神态,齐归元便恬不知耻地摊展双手。

  “我只是陈述事实。”他稍微晃着长剑,以尖端指向小鱼,“而且,这话可是你说的。”

  “……”

  没有找到合适用词能够表达心中的情绪,小鱼选择沉默。

  但是,青年很强的这一点几乎无可否定。不是境界的高低,而是实力的问题。单就境界而言,他其实并不比小鱼强上多少,关键在于他精通武术,武道一途走得很远很远,比谢通天还要远得多,其中差距乃是决定双方实力差的最重要原因。

  “对了,我有个问题。”

  一边打量着自己和女孩间的距离,齐归元突然抚摸起下颔来。

  “什么问题?”

  “嗯,没啥的。”齐归元比划了一下彼此之间的距离,“你既然想要让我保护你,那你为什么又要站那么远啊?”

  骤听之下就只是随口一问,但是小鱼的耳朵却“咻”地竖了起来。

  她捕捉到问题里的一丝深意。

  他其实大概是在问:“你既然害怕我,为什么又觉得我真的会保护你?”

  “我……”

  嘴巴一张一合,小鱼无言以对。

  因为她意识到自己对齐归元的畏惧其实深深地螯伏在心底深处,潜意识的某部分在害怕眼前青年。

  因为他的强大,亦见于他的人类身份。

  然而,自己又是为什么会跟着这个男人的呢?小鱼霎时间搞不懂了,一脸茫然失措。

  齐归元不动声息地观察着小鱼,看见她刚才眼中一闪即逝的不安时,眼帘微微垂了垂,那眉宇间轻轻摇曳的苦涩细微得难以察觉。

  结果,这一切最终都以困扰不已的一声砸舌渲泄出来。

  “惹上个大麻烦了啊……”

  他是在说我吗?小鱼脸上泛起的不满里掺杂着些许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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