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凌乱如麻(1)_一派之长为老不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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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凌乱如麻(1)

  倾听着北冥有鱼述说的过去,雪麒麟托着腮撑在桌子上,啧啧称奇了几声。

  “嘿,这齐老头年轻时就已经是这种白痴的性格咩?”

  在她的印象里,齐归元就是为老不尊的榜样,尽管经常摆出一副沉稳的样子,内里却与正经搭不上任何关系,但是从北冥有鱼口述的过去听来,他年轻时连那唯一可取的沉稳都稍有欠缺,神神稀稀了一个新的境界,实在惹人啼笑皆非。

  雪麒麟的问题让北冥有鱼叹息一声,她脑袋上那双毛茸茸的狐耳随即耸动了一下。

  “是的,他就是这个样子。”

  这里是位于通往昆仑山官道末段偏僻角落的一家小小客栈旅馆。

  占据了整个地面层大堂的食堂空间不算得上宽敞,只能勉强放下约莫十张桌子,但意外地不失热闹。

  旅客们的交流声喧嚣不已,很大一部分人聚在了分置在几个位置的火炉旁一边取暖,一边与素未谋面的人们交流各自的经历见闻。

  附近的客栈基本处于爆满状态,这一家也不例外,灵月谷和天璇宫一行人分批住了好几间客栈才总算勉强安顿下来。

  而客栈如此火爆的原因,恐怕得归因于外面大雪封山的恶劣天气了。好几个人推门进来时,趁机刮进来的风雪甚至落到了食堂的最深处。

  风雪像一只张牙乱爪的巨兽,吓得这座客栈瑟瑟发抖。

  冬未够深。

  但或许是在哀悼帝都的惨剧吧,华朝北方被大雪所覆盖,地处西北的昆仑山脉一带更是风雪肆虐,距它约莫五十里之外的这个地方,道路基本上完全被封锁,深而厚的积雪不仅禁止了马车的前行。

  有人说过,人依靠双腿就能走到天涯与海角,但是这里的环境却恶劣得连徒步者也不得不望而却步。于是,无论驾车的、骑马的或是徒步的,最终都在这附近一带滞留。

  “哟哟哟,这就是所谓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咯!”

  雪麒麟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随即用筷子夹起碗里的面条簌地就吸入嘴里,没怎么咀嚼就吞进肚子里去了。北冥有鱼则端起热茶喝了一下,享受地微眯双眸。

  她们正身处于食堂的阴冷角落,桌子上分别放有一壶热茶以及两碗昂贵的“牛肉拉条”。

  见于客栈的保养并不算优异,不乏漏风的问题,人们都尽量往内里──尤其是火炉附近靠去,唯有她们突出地游离于人群之外,十分引人注目。

  她们原本就引人注目。

  为了更好地休养,加快伤势──在帝都受的伤──的恢复速度,北冥有鱼近几天都是以“半满”的姿态示人。

  一身阐释“秋”的大袖短裙装包裹着比雪麒麟还要小巧的身躯。富有古典韵味的瓜子小脸典雅可爱,眉宇间透着清洌出尘的气质。纯白的长发被束成马尾,两边侧发绕过耳下与之绑在一起,宛如两道汇入主流的支流。紫色的幽幽眸子里满是时间的沉淀物,深遽,而仿佛藏有一整个世界。

  半满形态的“月华万象”看起来只有十岁出头。

  但却缠附着一种沉稳淡泊的气息,不可思议地完全与稚气幼嫩无缘,仿佛在那副小小身躯里所居住的,是一个饱经岁月沧桑的灵魂,整体给人一种虚无缥缈、不食人间烟火的印象。

  坐在她对面的雪麒麟紧靠客栈破旧的窗户,从破洞、狭隙漏窜进来的寒风不时撩乱着几缕墨黑发丝。

  “哎,不过撇开性格不提,姑且算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咩。”雪麒麟撇着嘴巴说,又再托起腮来。

  因而显露的单边酒窝衬出樱色的姣好唇形,随之微皱的小巧鼻子也十分可爱。

  一张瓜子小脸精致得过分,灵气满溢而逼人,轮廓浑然而天成,没有一丝匠气,像一块未加雕修仍晶莹剔透的天然璞玉,而镶嵌在其上的明黄色两珠亦浮着一层淡淡的光华,灵动而深遽,好像万里无云的澄蓝苍穹。

  骤看之下,她只有十二、三岁。

  但是那娇小的身躯比例匀称、曲线优美,不显稚气,容貌也很难判断她真正的岁数,一时看去像个年幼的女孩,但转眼再看时又觉得她已经是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女。

  她的头发也一样富有特色。

  那数量和长度相样惊人的长发,像是像用上好黑色染料染过的丝绸般,与北冥有鱼那纯白的发色形成鲜明对比,质感出众地光亮而润泽。

  这一头漂亮秀发脑后的部分被分成上下两层,下面较短的一层自然披散,而上面长至脚踝的一层则被盘成两个团子髻分置在脑袋左右,但仍有所剩余,剩余的部分以双马尾的形式绕到两层的交界中央,以青花蓝色的中国结发饰固定住。

  整个发形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充满着古意的中国结。

  在华朝传统里,人生每经历一个阶段就得以一个崭新的形象相衬,就像传统成年后的束冠一样,而雪麒麟这个新发形多多少少也有这个意味,用来相配于她新的宗师境界。

  顺带一提,发形是齐绮琪设计的。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没有一套新的衣服。

  她的师祖服在帝都一战中灰飞烟灭,现在只能穿着备用的天璇宫女式派服。长袖的露肩上衣,配以短裙,衣上纹有云纹,小巧的脚丫则套在蓝白绣花鞋里,纤细而不失匀称的雪白双腿几乎坦露在外,外罩一件天蓝色的大袖长衣,但她特地把大衣领口处反折了起来,露出了圆润玲珑的肩头,别有特色又带着些许调皮的味道。

  ──秋和春。

  相对而座的女孩们仿佛就是两个极端,互相映衬着彼此,成为了人们注目的焦点,时至现今还有好些人不时投来视线。

  不过,除了两人出落的容貌和与此处不太搭调所造成的落差外,她们桌子下的行为也时勾引他人视线的要素之一。

  桌子下,雪麒麟赤裸的双腿半伸直地夹着了北冥有鱼的尾巴。

  那被软顺毛发所覆的尾巴仿佛是最好的天然暖炉,而且触感很舒服,尤其是稍加磨蹭时肌肤的微痒感更是让雪麒麟享受万分。

  “心地善良……吗。”北冥有鱼不置可否。

  怀念遥远过去的目光落在微晃的温热茶水之上,徐徐升起的热气一度模糊了那两珠紫色。

  大概是因为刚才沉溺于对过去的追忆吧,她还没动过面前那碗热腾腾的面条。

  话说回来,对于北冥有鱼主动地述说往事,雪麒麟实在是喜出望外。她没想到北冥有鱼会突然说出“雪麒麟,要不要听听故事。我的故事。”这一句话,也没想到自己回答说想后,她真的就开始讲述那一段足以成为传说的历史

  “面条,再不吃就冷了咩。”

  用筷子指着北冥有鱼的面条,雪麒麟姑且算是提醒一声。

  嗯,北冥有鱼轻声回应。

  紧接着,她才拿起一直没动过的筷子,夹起面条优雅地放进嘴里。

  “那个时候你也是现在这个样子咩?”雪麒麟一边咀嚼着肉片,含糊不清地问道。

  “差不多。”北冥有鱼想了想,然后补充说,“太久了,有点不记得。”

  “嘿,不过跟齐归元相遇的细节倒是记得一清二楚咩。”

  面对雪麒麟阴声怪气的口吻,北冥有鱼的眉毛稍稍拢起。

  “很难不记得。无论从各种意义来说,印象都很深。”

  顿了顿,北冥有鱼加重语气地强调:

  “换成是你应该也一样。”

  “也是。”雪麒麟嗤笑,双手一摊,“毕竟白痴不多见,白痴到这种程度更是罕有咩!”

  “跟某个人很像。”

  北冥有鱼静静地呷了一口茶,看也不看雪麒麟淡淡地提出。

  “谁?”

  听见雪麒麟的问题,北冥有鱼就看了雪麒麟一眼。雪麒麟起初还不明白,但是待发现女孩眼里的调侃之意后,立刻就意会过来。

  “喂,小鱼,你给我等等!我跟他哪里像了。”

  雪麒麟严正抗议,北冥有鱼简短地回答说:

  “刚才摊手的动作。”

  “呃……”雪麒麟面色一滞。

  “你其实跟他有很多地方都很像。”

  “不拘礼节的性格,还有……”

  北冥有鱼露出难以言明的目光,掺杂着无奈和欣赏,又有几分无法释然。

  “尤其是会为……不歧视武妖的这一点。”

  话语里出现不自然的停顿,北冥有鱼似乎突然改了口。

  “会吗?小七和小云也不歧视就是了。”

  “嗯,所以你们是特别的。”

  带着庆幸的一句话。

  “哎,你这样赞我,我可是要害羞了咩。”

  雪麒麟摸着后脑勺,一副想要得意,却又难以为情的样子。

  北冥有鱼先是叹息一声,“你都宗师了,为什么就不能沉稳一点呢?”半是责难半是无奈地如此问道,随即又释然地勾起嘴角浅浅一笑。

  北冥有鱼其实很适合笑,笑起上来很美。

  尽管打从心底如此认为,雪麒麟却没有说出这个感想。北冥有鱼笑容的美很大一部分源于罕有,雪麒麟并不会肤浅到认为笑容常驻的人就是幸福的人。

  “问你一个问题。”

  北冥有鱼把筷子架在碗上,略显突兀地抛出一个这句话。

  “说呗!”

  “你的称号。宗师的称号。”北冥有鱼问得十分认真,“决定好了吗?”

  “噢,这个咩……”

  雪麒麟困扰地抱起胸来,歪头“嗯……”地沉吟了半晌。

  “小七和小云给我想过几个,我还是觉得‘阴阳鲤’最不错耶!”

  阴阳鲤。

  那是珈蓝所赠的“礼物”。

  “即使是珈蓝的提议?”北冥有鱼眉头微蹙,似乎有些无法释怀。

  这也是无可厚非的吧,她一向跟珈蓝关系不太友好,就算不满于雪麒麟打算应从珈蓝好意一事也不足为奇。

  话虽如此,雪麒麟这时还是感到些许惊讶。不,与其说是惊讶,倒不是说喜出望外吧。

  北冥有鱼生性淡泊又有些许冷傲,注定不是那种会将自己的感想和看法加诸于别人身上的类型,也不怎么会干涉别人的决定或是看法。

  不过,这归根究底都是对待不看重之人时的态度。

  她此时会表现出不满的态度,恐怕是因为已经把雪麒麟划分在重要之人一列上的缘故,而这也是真正让雪麒麟惊讶的原因。

  作为这份看重的回应,雪麒麟自然应该也要征求一下北冥有鱼的回应,顾及一下她的感受。

  “你觉得不好咩?”

  “合适。”北冥有鱼说,“但终归是修罗儿所赠。”

  果然还是因为小蓝的原因咩!雪麒麟忽觉为难,脱口而出就是一句:

  “难道合不合适不是最重要的咩?”她多少也有点维护珈蓝的意思。

  不知道是否察觉了雪麒麟的感情,抑或纯粹无言以对,这下子北冥有鱼不作声了,眉头没有舒展的迹象,反而皱得更紧了一些,有点不太高兴的意思,抽回了夹在雪麒麟双腿间的尾巴。

  气氛顿时有点尴尬起来。

  该不会这么闹脾气了吧?雪麒麟差点连眼珠都要跌出来了。她千想万也不会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见北冥有鱼闹别扭的一面,怔呆地眨巴着大大的眼睛。

  “呃……你该不会是生气了咩?”

  半晌沉默后,雪麒麟用上怯生生的语气迟疑着试探。

  “你说什么?”

  北冥有鱼似乎没听清楚,于是雪麒麟壮着胆小又问了一次。

  “……你说我在生气?”

  仿佛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般,北冥有鱼目瞪口呆,带着些许刚起床尚未睡醒般的憨态。她不仅毫无自觉,而且对于自己是不是真的生气了一事感到茫然自失,直视着雪麒麟的眸子动摇地晃动着。

  这样子的表情在她脸上非常罕见,稀有度不下于昂贵的宝石。

  雪麒麟被她望得不舒服,那寻求答案的眼神让她不知道怎么应付,支吾了半天也没有挤出一句说话。

  幸好,北冥有鱼并没有失神太久。

  “或许吧。”

  回神后,北冥有鱼幽幽一叹,不知道紫色的眸子上浮着不安的涟漪。会是为着搞不懂自己为什么生气一事而感到无助吗?雪麒麟捕捉到那微弱的情感,有了这样子的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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