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山好_长安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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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山好

  第三十七章湖山好

  一阵晚风吹来,九枝青铜大灯上的蜡烛一盏盏被吹灭,只剩下最后一枝在摇摇欲灭。

  屋子里暗了下来,窗外的景色倒清晰了起来,月色如洗,照在窗外的菊花上,看着分外清晰。

  绿阶锲而不舍,第三次进行挑战:“侯爷,菊花很漂亮吧?”

  “嗯。”霍去病严肃地欣赏起菊花来,不知道应该接什么话茬。

  绿阶说:“那边的是垂丝菊花。”

  “嗯。”菊花长得密密挨挨,霍去病也分不清。

  “这是丽菊,紫红色的。”

  “嗯。”深紫红、浅紫红、紫红杂白,一大堆垛在一起,霍去病也不知道她说的是哪一朵。

  ……

  “那是绿衣、黄散菊……”就算是小口在抿,绿阶的酒也已经喝完了。

  “哦。”

  ……

  “还有明堂,紫归。”绿阶有点累了,和侯爷这么闷的人报了几十个菊花名,真的很累人。更何况绿阶也不是什么玩菊花的高手,有些是她自己胡诌的。

  胡诌都快胡诌不出来了。

  “那一丛是什么?”霍侯爷终于主动问问题了,绿阶打点起精神一看,脸顿时绿了:“这个……”这是耻辱啊……

  “怎么?”

  “这是奴婢自己种的。”侯爷早晚也会知道,还是老实一点比较好,“肥上多了,至今焦着。”抱着侥幸的心理等它们开花,估计要明年了。

  “那些都不是你种的吧?”霍去病太容易找出问题的症结所在了,指着开得茂密的菊花们问。

  “是……”绿阶底气非常不足,垂头丧气:幸亏都不是她种的,否则整个冠军侯府岂不要焦糊成一片?

  霍去病安慰她:“以后多种种就好了。”

  “嗯,明年再种。”这也是绿阶的打算。

  有酒有菊,岂能无乐?

  霍去病也看出绿阶找话题找得辛苦,遂吩咐守门的军士将书房中的“徽月”琴拿过来。

  绿阶乃是一介白丁不会什么琴曲,这琴师的角色,自然只能由色艺双绝、德艺双馨的霍家侯爷领衔主演了。

  一段流音过后,绿阶撑着下巴望着他:真好听啊……侯爷弹琴的模样真好看……

  侯爷平时不轻易弹琴,顶多在宫中应皇上之邀奏上一两曲。不过,皇上似乎更愿意他为他舞剑。其实他非常喜欢琴,琴这一物,最大的特点就是孤高自在,不需要知音。古之“高山流水”的传说,在年轻的霍去病心中真是谬误一段,谁弹琴是弹给别人听的?高山旷谷,流水白云,有它们就足够了。

  他停下泛音连连的手指,想到当初两人学字时候无言而和谐的场面,嘴角勾起淡淡的微笑:他想到如何解决两个人之间无话可说的难堪局面了。

  他低下头问绿阶:“我教你学琴怎么样?”

  绿阶略微意外一下,自然频频点头:侯爷会的东西很多,骑马、射箭、行军、布阵……她大概能学的也就是琴了。

  霍去病在七根素弦上弹了一段,让绿阶跟着摹仿出来。

  他琴技高超,性格又喜欢追求有难度的东西,那一段他看来无比平常的《渭水波》,其实曲调激流跌宕,山回路转。绿阶一时之间无法学会。

  绿阶勉强试了一会儿,弹得极其难听。

  霍去病到底对女孩子没多少耐性:“笨,这样都学不会?”

  绿阶见他的温存收拢,又是老嘴脸暴露了出来,无奈道:“侯爷该找一些入门的曲子给奴婢学。”

  “这已经非常简单了!”霍去病深感朽木不可雕也。

  “可是奴婢还是觉得难。”因材施教侯爷不懂得吗?

  面对如此笨人,霍侯爷难免生气,略微想了一想,低头将最最初级的曲子《淇奥》恶狠狠连弹三段。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

  ……

  他停下手:“这个总会了吧?”

  这首曲子倒真的是入门琴曲初级中的初级,大意是称赞一位玉树临风的美男子,气质温润如玉,仪表庄重,如绿竹猗猗。绿阶在赵清扬手中学过一段,因浅显好学,曲调优美,她很喜欢这支曲子。

  《淇奥》之曲最讲究风度韵致,似侯爷这般强盗扮了书生,弹得恶狠狠的,还有什么韵味可言?好好一首曲子,被他这么一弹生生糟蹋了!

  绿阶悄悄瞪她侯爷一眼,推开他,自己坐到琴案前,凝神息气,缓缓而动:“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一抹清韵,幽雅绵长,绿阶弹了半段便停了下来:“奴婢只会这一点。”

  又望着他:奴婢虽然只会这半段,可是这温润美玉般的韵味比侯爷你掌握得好多了!这琴曲中所描述的那位仪表华美,内蕴温厚的美男子,才是女子们心目中所向往的谦谦君子!

  霍去病对此毫无感觉,只觉得她笨死了,只会弹那么一点点。

  于是,双方又陷入了死局。

  最后一盏蜡烛在一阵秋风中彻底熄灭了。

  一片黑暗中,他们看到天地仿佛生了一层白尘,慢慢从屋面到地面,逐渐透出凛冽的寒气。

  飞霜凝结,天地之间玉洁冰清。一直气息远淡的菊香,忽然浓郁起来,罩满天地无缝无隙。霍去病觉得自己的袖子都浸满了这苦苦的清香。

  月下飞霜,这等奇景霍去病并非第一次看到。他在大漠上无数次看着草原一瞬间凝白,仿佛玉宇仙境。

  飞霜若雪,这等奇景绿阶也并非第一次看到。她在冠军侯府无人的清夜中,无数次看到屋顶角楼逐渐晶莹,仿佛琼楼瑶池。

  这么多年来,他不曾进入过她的侯府寂寞,她也不曾进入过他的大漠寒夜,此时的并肩而视,心头都有说不上的滋味,道不明的惆怅。

  咫尺天涯,他们彼此竟相隔了万水千山。

  绿阶想,她要怎样走,才能够走到他的身边呢?

  此时屋中全黑,经了霜的菊花香气阵阵传来。窗外月色将泠泠清辉投射入屋子里。酒到陈时方始醇,菊到凌霜方始香,一点点地滋生与渗透,等到发觉,已经浓到化不开。

  “你早点回去睡吧。”

  霍去病看到这个霜,才发觉绿阶熬得太晚了。

  她的屋子里用了薰炉,比较暖和;他睡觉不生火,寒冷之夜,绿阶无法在他屋子里睡。就算是生活小事,他们也无法协调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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