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皋兰_长安汉月
笔趣阁 > 长安汉月 > 战皋兰
字体:      护眼 关灯

战皋兰

  第十六章战皋兰

  风雪飘舞中,一支深褐色的队伍,正从祁连山北麓飞驰而来。

  不一会儿,又一支深褐色的队伍出现在风雪交加的这个清晨,两条队伍都在万人以上,很快便汇合到了一处,化作一条杀气腾腾的洪流,沿着祁连山白皑皑的山脚,向南麓的草场而去。

  河西苦冷,这河西的春雪也不停不歇。

  雪霰稠密中,领头的匈奴战将破雪而出。

  他头带一个牛角青铜面具,突出的獠牙、凶狠的面具造型、强壮的手臂、有力的驭马动作,无不显示着他是一位悍勇善战的匈奴猛将。他是卢候部落的小王,名叫解赤,与他会合的是关止王,名唤伊即轩。

  霍去病连过四个匈奴属国,将四个属国的大半战斗力都打垮了。

  这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的茶隼,飞一般传遍了草原的角角落落,作为河西匈奴族势力最大的休屠王和浑邪王立即快马传书,命令距离祁连山南麓最近的卢候王部和关止王部的匈奴小王先去拦截住霍去病,他们随后就到。

  卢候王解赤在路上得到了消息,得知霍去病被毂固国拖在了落日草场上。他心中大喜,准备合兵而去,将霍去病斩获在祁连山下。

  谁知道到了毂固国,霍去病部已经壮士断腕,布下箭雨,将约八百多名汉军战士和两千名匈奴兵卒的混战部队全部射死,然后从那条血路强行突围而出,不知去向了。

  “会不会回汉境了?”卢候王抚摸着自己面具下卷曲的胡须,“汉人这点人马获得这么些战果,应该算很不错了。”

  关止王伊即轩看了看尚在轻敌的卢候王解赤:“这一次领兵的霍去病,据说这小子胃口大,不会轻易甘休。”他望着茫茫雪地,“不知道钻到哪里去了……”

  “钻到哪里去?祁连山北麓?”卢候王简直要发笑,五个匈奴属国算什么?霍去病要是碰上了休屠王部和浑邪王部的大军,他难不成还要靠那一万都不到的残兵剩将逆天不成?

  关止王沉吟了起来,且先等等消息吧。

  忽然,有匈奴斥候来报:“单于,单于!休屠王部有消息来报。”

  “什么消息?”关止王远远看到一名浑身是血的匈奴斥候,头插三根红羽毛正跌跌撞撞跑过来:“单于——单于!休屠王部被袭……”

  “什么?!”卢候王和关止王同时从马背上立起身子,“情况怎么样?”

  “杀伤过半,连单于王子都被掳走了……”

  “霍去病?”卢候王解赤依然有些不太相信。

  “霍去病!”关止王伊即轩狠狠地肯定着。

  两天前,霍去病带着残剩的八千七百多名军士,向着祁连山的北麓奔突而去。

  毂固国之战他损失了许地部,他并没有因此动摇退缩,而是直接将突出重围转化为向祁连山北麓休屠王部的攻击。

  整支队伍的将领们都明白他的战斗部署,没有一个人有异议地紧紧跟随着他,一直冲到了祁连山北麓。

  此处水草丰美,祁连山的千年雪水滋润出了无数清澈的湖泊。

  在中原经战国之乱,失去掌控这里的能力之后,这里曾是康居、月氏人逐水草而居的人间仙境。一百年前,匈奴人的野兽之眸瞄上了这里,他们以武力夺取了此处的霸主权。

  匈奴人在河西的霸主地位,当然不是那么容易被摇撼的。

  郑云赫在霍去病袭击休屠王之前,再三提出要让他去斥候的第一线。郑云海也替自己的弟弟向霍去病请战:没有深入敌阵的斥候只靠主帅的判断力是不够的。霍去病让阿赫带上十九个人,向着风雪深处而去。

  郑云海透过无数飘零的雪花,看到自己的弟弟回头而笑。

  雪色茫茫,风声历历,阿赫鲜活的笑容瞬间淡白,渐渐消失在了空旷寥廓的寂寞空间。

  二十名汉军斥候入了休屠王部,半个时辰后只有一名小兵回到了大部队。一张血画的布片详细地向霍去病汇报了休屠王部的各处部署。

  阿赫,年轻的阿赫,怕死的阿赫,再也没有看见……

  霍去病的大部队弥漫起绝杀犷烈的罡气,轰隆隆向着休屠王部进发。战刀、铁箭、长矛、强弩都在风雪中淬练得精纯无比。

  那是一场血光与武力的盛宴,那是一场白雪纷飞的魅舞,将对于许地部、郑云赫的所有哀痛都化作一场血的祭奠。通过大迂回的奔突长袭,他们将毫无防备的休屠王部杀得人仰马翻,又迅速移动回了皋兰山,打算借道此处,回汉境去。

  五个属国,一个休屠王部,这已经是非常好的战绩了。

  忽然,前方的斥候彩旗穿飞,霍去病看到数十匹汉朝斥候快马箭一般地向着大部队射回。老远就挥舞起手上的彩旗,这表明,前方有大股的匈奴军队等候在皋兰山下。

  霍去病明白自己这些人终于遇上了匈奴大部队。

  他也清楚,他们这支八千多人的军队不可能永远神不知鬼不觉地穿行在河西,总有一场大战要他面对。

  现在他已经完成了皇上河西战略第一步的布局。战场上的胜利和对于袍泽战死的歉疚,令他认为自己还能够赢更多,他完全有能力以一场更为奔放的激战来释放内心的澎湃。

  霍去病命令传令兵将战鼓擂响。

  他已经将战队略作调整,仆多部只剩一半军士,如今归并陈焕部。和赵破奴部、高不识部、郑云海部一起组成两纵的双翼,分列在霍去病中路大军的两侧。

  “咚咚咚咚咚!”

  随着战鼓的擂响,雁形梯队的队形发生了变化。

  霍去病等五位将领们的速度变缓,后面的军士逐渐填补进他们的空当,三段猛鼓过后,霍去病五部人马组成了一个微微凸出的新月形。

  随着战队的前进,远处一座黑色的巨山在风雪芒乱中,仿佛洪荒怪兽一般逐渐涌现出巨大丑恶的脊梁。

  风雪如刀割在每一个战士的脸上,敌人的杀气也如刀一般刮撩着战士们的神经。

  只看到皋兰山下黑压压乌沉沉,仿佛钢水注满了山崖脚下。细看去却是无数战马冷冷凝站在皋兰山下,萧萧匈奴旌旗无声地在雪地里呼扯出凛人的威胁。

  双方彼此都隔着漫天雪片看到了彼此的存在。

  皋兰山下顿时从苍雪连天的沉寂中,化作白水沸腾的地狱!

  匈奴军队这边马嘶人叫,张开嗜血的巨吻,挥动起雪亮的弯刀在怒雪骤风中闪出一片片煞白的寒光;

  汉军这边新月形的阵势沉默地推进着,那雷声一般的马蹄,和战马呼哧呼哧的重响,汇成了一股久待爆发的深黑飓风。

  风在吼,马在啸,天地在崩裂!

  雪与风野蛮的扭缠在一起,血与火残忍地碰撞在一起。

  卢候王爆发出一声声匈奴战斗的恶吼,以逸待劳的匈奴战士仿佛吞山填海的黑色潮水,以多压少地借着皋兰山自上而下的山坡地势,发动起罡猛万钧的冲击。

  关止王的弓箭队朝着长空,射出最激烈的箭雨,要将汉军的攻击化作一场他们自送虎口的悲剧。

  匈奴将领们看着自己的军队将地理优势和弓箭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嘴角噙起残忍而得意的狞笑——他们的面前,只是一支奔驰了数千里,疲劳不堪的残兵剩将。

  如匈奴人所愿,匈奴弯刀在汉军战士的身上留下了一条条最残忍的伤口;如匈奴人所愿,匈奴锋刃将汉军战士的武器砍出一个个硕大的豁口;如匈奴人所愿,匈奴铁箭所到,汉军一个个纷纷落马,丧命马蹄下。

  可是不如匈奴人所愿的是,这第一波涌上来的汉军,没有一个退缩,没有一个屈服。

  什么以逸待劳?什么匈奴英雄?在勇悍无比的汉军面前,这纯粹是匈奴人自我安慰的一个笑话而已。

  他们有驰骋草原所向披靡的骠骑将军霍去病!

  他们即使死去,也要化身厉鬼,看着匈奴人灭亡在他们将军的手中。

  霍去病来了!

  第一波缺乏任何战术的汉军攻势,令匈奴人的弓箭优势和地势优势发挥了个够。匈奴人强弩之末的这个空隙,即将成为霍去病发挥的最好空间。

  “咚咚咚咚咚咚!”

  战鼓声将庞大的皋兰山震得天动地摇,那横亘了亿万年的怪兽仿佛也要被汉朝军人骁悍无比的战斗狂情惊醒了一般,摇摇晃晃地抖下无数雪尘。

  左翼以高不识领队,赵破奴辅助,朝着匈奴军队较弱的侧翼横扫过去;右翼是郑云海领队,陈焕部辅助,亦如天鹰翱翔般地飞掠而去。

  霍去病的中路大军抵挡住来自关止王和卢侯王的第二波全力攻击。

  随着左右两翼的奔突猛进,不知道何时开始,汉军本来微微凸起的新月形,变成了一个反向凹入的新月形,一直与霍去病中路部队鏖战不止的卢候王部忽然发现自己前后都出现了汉朝的军队。

  郑云海如同复仇的黑暗之神,挟裹着万霆雷暴一路上猛砍狂杀,陈焕的战队略靠后,仿佛冰冷的铡刀,无情割裂着匈奴人生存的希望;高不识已经砍疯了,双眸血红刀身如电,赵破奴在他侧翼,整支队伍与高不识成车悬互动……

  “哐当——”

  一声巨响将满天的雪花震得在空中一窒。

  关止王和卢侯王本来厚实密长的坚硬攻击队,被郑云海、陈焕、高不识、赵破奴从两边活生生打断成三截,如同首尾无法相连的蚯蚓一般刚扭上一扭,两翼汉军战队已经高呼着冲入了暂时群龙无首的后面两截匈奴军队中。

  雪绵绵密密继续下,风雪压得众人的眉眼都阒然一低。

  后路被截断,卢候王望着前方军列整齐的霍去病中部战队,爆发出决一死战的勇猛气息,大声吼道:“杀进去!”

  “呜——呜——呜——”

  匈奴鹿角长号发出了短兵相接的讯号,无数卢候王的士兵一个接着一个杀入了霍去病的中部大军。

  霍去病的中路军面对呼涌而来的匈奴士兵有条不紊地进行全面迎战。

  从高空望下去,霍去病部组成一条条整齐强硬的巷道,任卢候王的士兵一个个冲进来,匈奴人冲进他们的战队巷道才发现前后左右都有勇悍绝伦的汉朝军士在狂砍猛杀……

  卢候王感觉到了不对劲,连忙大吼:“加速加速!冲出去!”

  这个人墙巷道有问题,快点出去!

  为时已晚。

  只看见霍去病拉起小骠的缰绳,小骠前足抬高,唏律律爆发出一阵长嘶,高高地人立起来。霍去病在半空中大声道:“转!”

  霍去病的中路大军战士们猛然随着口令呼啦一下子拉转马头,那数千战马沿着某个特定的角度,狠狠围转了过来。

  卢候王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情,霍去病的周围组成了一个庞大的战马漩涡,这个漩涡仿佛大海中的恶蜃一般,张开了饕餮大口,将他的军队一截截绞缠扭裂!

  这个战马的漩涡还在狂奔,还在冲击,还在扩大,一层层转将过来,呼啸起黢黑的狂海波澜,大口大口地吞噬着人命。

  血光炸裂中,卢候王的头颅高高飞起!

  “呼——呵——呼——呵——”

  霍去病在小骠的身上,举起卢候王解赤的头颅发出战斗的怒吼。

  “呼——呵——呼——呵——”

  郑云海也在远处向着霍将军发出战斗的呼应。

  “呼——呵——呼——呵——”

  高不识在远处发出激昂的咆哮。

  “呼——呵——呼——呵——”

  全体汉朝将士发出必胜的呼啸!

  “卢侯王死了——”

  恐惧的声音遍布皋兰山的前前后后。关止王伊即轩也杀得精疲力竭,看到远处疯狂旋转而来的汉朝军队,当即大声命令:“撤!撤回去!”

  于是,霍去病看到了上万匈奴士兵奔逃的壮观景象。

  关止王伊即轩一边组织军队撤退,一边领着两千亲随在两军阵前断后。

  霍去病无意与他纠缠,两个人在远处互相遥遥望了一眼,随即互成队伍,仿佛两条擦肩而过的巨龙,沿着皋兰山逐渐分开。

  霍去病并非是穷寇莫追的善男信女。

  他深知自己的军队已经不能再持久应敌。当下不敢怠慢,忙命令郑云海部和高不识部立刻归队集结整顿。

  白雪簌簌而下,天地苍茫混浊,此时的河西,依然动荡不安。

  “霍将军——”一条熟悉的少年嗓音落入了众人的耳朵。大家回头一看,惊喜顿时涌上心头:“阿赫!”

  骠骑营第一快马阿姆,四肢清秀颀长,在风雪中奔跑得如同一头轻灵优美的神鹿。

  小骠望着它,不知怎么有了一些酸酸的味道。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la9.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la9.com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