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尔无我虞_心动逢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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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尔无我虞

  (5)

  临近大二下学期期末的时候,向西宴出国去了。

  他接了个外贸的经济赔偿案,要去国外做个调研。

  这桩案子要是能搞定,他就可以通过实习考核,直接转正。

  只不过去的时间有点久,所以范苇珠多少舍不得,去机场送他。

  打算回来的时候发现周围很晚了,机场那边打不到车,范大小姐看着黑沉沉的天色,打了个冷颤。

  电话一拨,给她亲爱的弟弟去了个电话。

  彼时,向考诤正压着纪涵央在酒店。

  犹记得一个多小时前,向考诤甩着车钥匙出宿舍,语气悠悠然地说一句:“各位,今晚我不回来了。”

  庄渠此刻脑子里在塞法条,没懂。

  唐堂忙着在嘴里塞泡面,也没懂。

  唯有躺在床上打游戏的谷节骂了一句脏。

  庄渠主动:“你想表达什么?”

  “没什么,炫耀。”他气定神闲地关上了门。

  任凭门内三秒后响起此起彼伏的“靠——”

  现在衣服都脱干净了,气氛烘托得也很到位,就差最后一步,一个电话杀过来,把他的兴致全搅没了。

  向考诤很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也没看是谁,反正不想接,任它去。

  “阿诤……”

  他的指缝间全是她的头发,低头吻着她的脸,“嘘,我们不理。”

  “要不你还是接一下吧?”纪涵央推了推他的肩膀。

  向考诤看她。

  纪涵央睁着眼也看他。

  最后他妥协,叹了口气。

  啄了啄她的唇:“行吧,听老婆的。”

  他看到电话的时候愣了愣,接起来。

  于是纪涵央听到范苇珠懒洋洋的声音,“干嘛呢?有空没?能来接你姐不?”

  纪涵央顿了顿,大概猜到了是什么事,开始拾起一旁的衣服穿。

  “知道了,机场是吧?”

  向考诤套着短袖,衣服顺着他腹部流畅精致的线条下滑。

  他挂了电话,回过头去看纪涵央,见她衣服穿了一半,疑惑:“央央你穿衣服干嘛?”

  纪涵央系扣子的手一顿。

  陪你去接人啊……

  啊,她忘了。

  他的法拉利是两人座的。

  她去了,范苇珠就没地方坐了。

  她笑笑:“不干嘛,有点冷。”

  向考诤一时没反应过来,点了点头,把自己椅子上的夹克拿过去套她身上,“那我把外套留给你,早点睡,我很快就回。”

  他歪头笑了笑:“你要想等我……”

  “也可以。”

  纪涵央笑了笑,拿着他外套的手有些抖,“不等你。”

  他揽着她腰,刮了刮她的鼻子:“那早点睡。”

  走的时候撇了撇嘴,头歪下去,托着她后脑勺亲了一口她的唇。

  门被关上。

  纪涵央哭了。

  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偏偏她根本不知道为什么。

  高楼的晚风从窗缝间漏进来。

  熟悉而冷。

  纪涵央睡之前洗了把脸,直到半夜,身边才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套房里空调的冷气很足,身边人小心翼翼抱她的动作很轻,生怕弄醒她似的。

  可她还是一个激灵,醒了。

  然后迷迷糊糊间,特别没骨气的往他怀里又钻了钻,特别特别清爽好闻的淡淡木质香,纪涵央一直不知道,他身上这款男士香叫什么名字,为什么那么衬他呢?

  耳边一道无奈的笑声。

  她感觉到腰部的被子往上提了提,盖到她的肩部,接着被环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向考诤,你给过我好多失望,可你又给过我好多温暖。

  于是我被卡在天堂与地狱的中间,不上也不下。

  我的心动难捱。

  我的失落明显。

  我第一次觉得,做出选择好难。

  而我也分不清,始作俑者到底是你还是我。

  这一团乱麻,已经到了理不清的悬崖,于是小心翼翼在崩盘,理智清醒在离家出走。

  这场虚浮的梦境依旧繁华,可正在哀嚎的荒野也确实振聋发聩到了我无法忽视它的地步。

  她的心已经乱死了。

  如果这只是一道简单的高中数学题多好,可偏偏它掺上了数不清的小心思,看得见的看不见的,于是它变成了人间的考验。

  她彩排经年的理性终究命悬一线。

  这是又一个夏季。

  听向考诤说,向西宴还在美国,一方面是去国外经办那个经济纠纷案,另一方面,处理一些关于家庭的私事。

  而他姐范苇珠,在律所被老板看重,亲自交给了她一桩案,是她人生中第一个刑事诉讼的案件,也算是老板青睐,亲自介绍案源。

  因为查找各种资料的原因,每天忙得团团转,在律所熬夜不回的次数也在不断增加。

  纪涵央偶尔会见见她。

  她状态不太好,眼窝下的乌青深得浓重,身上甚至能闻到速溶雀巢的味道。

  和高中的她不一样了,纪涵央记得高中时见她,范苇珠也是咖啡不离身,不过不是星巴克就是瑞幸。

  每天早上捏着咖啡赶高三忙到死的早自习,仍能游刃有余,淡定的穿梭在忙碌的高三教学楼间。

  再忙的课业都阻碍不了她看日出的情调。

  现在的她却不是了,黑眼圈连厚重的粉底液都遮不住。

  她撑着下巴,指甲盖上的枣红色甲油还是三个月前染的。

  手指在手机壳上“嗒嗒嗒”狂按,应该是在写什么案件相关。

  她在纪涵央和向考诤的面前坐了很久很久,但每一秒都眉心紧锁,一直低着头,视线紧紧锁在手机壳面。

  按眼前范苇珠的性格,应该会骂一句“靠”,但今天的她只会把所有的压力往肚子里吞。

  她烦躁的把拉直的发丝别往耳后,单手打字变为双手打字。

  向考诤问一句“在写什么”,她随口应一句“诉状”。

  范苇珠忙,专心打着字,连纪涵央起身走也未察觉。

  她和向考诤轻轻说一声:“我出去一下。”

  向考诤点点头。

  纪涵央推开休息茶憩的玻璃门。

  走往对街,期间向考诤看着她的身影。

  单枪匹马,若即若离。

  这是向考诤至今为止对她的印象。

  星巴克的店面。

  “一杯冰美式,和一杯馥芮白,打包。”她走向吧台点单。

  回来,落座。

  冰美式放在向考诤的身前。

  馥芮白放在范苇珠的手边。

  她拿起桌上刚刚的白开水,抿了一口。

  范苇珠看了眼手边那杯馥芮白,笑了:“央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馥芮白?”

  她们熟了一些,范苇珠也喜欢跟着向考诤喊她央央。

  向考诤手指摩挲着冰美式的杯壁,愣了一下。

  “我随便买的。”纪涵央笑着耸耸肩。

  她笑着拆开星巴克的包装,“最近被案子磨得焦头烂额,已经好久没喝过了,谢谢啊,我把钱转你?”

  “不用,孝敬苇珠姐的。”纪涵央笑。

  范苇珠抬手捏了捏她的脸:“央央宝贝你真是会说话。”

  向考诤不乐意,拍走范苇珠的手,“我家央央一向聪明。”

  他们又相互着打趣几句,范苇珠的眉头也不再因为案子而被锁得很深。

  期末考试的前几天,向考诤他们系实行一年一度的一周法援实践课。

  天天在北聆市的各个小区里,搭着红色顶的小帐篷,穿着印着北聆校徽的志愿服,拿着资料坐着,和社区里的老爷老太太聊着天。

  这是他们法学院的一大传统了,因为按他们院长的话来说,不管你将来是否从事律师这个职业,也不管你从事律师这个职业后,走不走法援这条路,抽出一点时间去做法援,是培养自身人文关怀的必需。

  哪怕是已经做到合伙人级别的很多大律师,每年也都要抽出时间去专门做一阵法援律师,一个合格的律师,不仅代言正义的天平,也需要人情的温度。

  虽然向考诤以后打算走的是刑事诉讼这条路。

  而刑事辩护被很多同行称之为“刀尖上的舞者”。

  而极强的思辨与反应表壳之下,需要人文关怀为保底。

  要不然只能是冷漠的辩护机器。

  所以每年的期末考试前,法学院的学生都要去做这个实践课,回来要写万字报告。

  是作业也是考核,更是北聆大学法学院的一个传统。

  纪涵央身边的事情不忙的话,就会和向考诤一起去法援现场,一般都乖乖的待在他的身边,耳机里塞着蓝牙听bbc。

  郑泽惠会跟着她去,她现在和庄渠如胶似漆。

  她在大二的期末考试尾,拟定下了考北外高翻院的计划。

  从暑假的学习计划到整个大三学年的大体学习计划,她一一、详细地制定完毕。

  然后打算和向考诤说一声,但他最近又因为实践课很忙,所以她就一直压着,想着先不说,让他先忙自己的事情。

  夏日天气热,热得和蒸炉一般。

  他今天的事情做完了,一手甩着车钥匙丢入裤兜,一手拉着她手说去轧马路。

  晚风凉凉,北方的天气还算好,没有南方那样,走在路间就烤得难受。

  他另一只手在发着消息。

  “向考诤。”

  “嗯。”

  “我想吃冰淇淋。”

  “不行。”他看着手机头也不抬地拒绝。

  纪涵央撇了撇嘴:“为什么?”

  “你生理期。”他仍旧在发着消息,似乎很忙的样子。

  “那你想不想吃?”

  “不想。”

  “我请你。”她眨着眼睛看他。

  向考诤放下手里的手机,看她,挑了挑眉:“好。”

  纪涵央:“……”

  向考诤看了眼路边一个小卖部,笑了笑,双手环胸:“要香草口味现做的甜筒冰淇淋。”

  “要贵一点的。”

  “不可以买个便宜的敷衍我。”

  好嘛,他还来劲了。

  他最近越来越坏了。

  纪涵央觉得他根本没有高中时见到的那么二十四孝。

  腹黑得很。

  “钱够嘛?不够拿我手机去扫。”他抱着胸好不得意,偏要挑个她不能吃的时机刺激她。

  “够。”

  这点骨气纪涵央还是有的。

  “在这等着,不许跟过来。”她现在心里有些气。

  我就给你买最便宜的,让你刺激我。

  她和店员说了要一个香草冰激凌:“……要最贵的那个吧。”

  纪涵央叹了口气,还是决定算了。

  向考诤看着纪涵央跑走的身影,笑了笑,摇摇头。

  手机“叮”一声响了。

  他接起来:“喂?哪位?”

  纪涵央拿着冰淇淋回来的时候,街上没了人,只有一条冷冰冰的消息:

  【我姐进医院了我去看一下,央央你先自己回去】

  她拿着冰淇淋在原地停了好久。

  冰淇淋外层化了,黏了她一手。

  理性分析来说。

  又怎样呢?

  那是他姐啊。

  他姐进医院了啊,他当然不能坐视不管。

  纪涵央心里怎么不明白呢?

  只是。

  为什么不可以等她一下?

  只差了一分钟而已。

  为什么……

  要丢下她呢?

  纪涵央不懂。

  纪涵央第一次不想懂了。

  这里是落日街的结尾。

  天边有玫瑰色的惨淡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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