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6 章 信徒一_综影视之君子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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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6 章 信徒一

  天色由鼠灰转鱼肚白,随着时间流逝,渐明渐亮。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在脸上时,白露眼睑一颤,木然合上,眼球转动时微涩得痛。她这双眼硬生生睁了一夜。

  日头渐热辣,她晓得自己该走了,立起身却僵着身子砸倒,缓一缓才爬起来,游魂似地深一脚浅一脚荡回城中。

  上京城又恢复了往日繁华,好像昨日那一切都没发生过。找一家粥饼铺子,买些饭食,粥碗上的热气呼在脸上,僵硬的脸才软和了些。

  记忆也随之复苏,她望着喧闹如旧的京都城,总觉得隔膜,好像这一切都是假的,她不属于这里,可她……属于哪里呢?

  白露茫茫然机械吃着粥,总觉得一切那么的不真实,是真的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吗?都是幻梦吗?

  她想快点吃了粥去一探究竟,可是却不受控制,怎么也快不起来,只能顺着这个速度,依从它,全然没有了自主。

  终于,一碗热粥喝完,她把那饼包起来放进怀里,放下铜板,又像游魂一样飘走了,整个世界都在晃荡。她顺着记忆来到昨日死了人的府邸门口,牌匾已换过了。

  一样的繁华,却也不一样了。

  她又觉得害怕,没来由的,一颗心飘飘荡荡,总落不到实处,忧心惊惧,心突突的跳,连脸都热起来了。

  白露想到自己应该做什么了,去南庆,看看李承乾,看看李承泽,看看他们,是不是还好好的。

  对,她得去看一看。

  有了目标,总算撑起一口心气,回去歌舞团,牵了她的马。管事的见她面上空白茫然,无所依恃的仓皇,很怕她出事,问要不要人跟着,被她拒绝,便要她带上银子。

  他送过钱来,她像不知那是何物,送来她便接过,随手揣进怀里,慢慢跨上马一路南去。

  李承乾和李承泽的面容身姿在眼前复苏,一瞥一笑,一言一语,一举一动,都清晰可见如在眼前,又渐渐远去,远去,她尽力加速,可就是追不上。

  心痛,心痛,止不住的心痛,像失去了他们,是李承乾杀死了李承泽,抑或李承泽杀死了李承乾,还是他们两败俱伤,一起死去了。

  不是这样的,当年,当年不是这样的,他们两兄弟不该是这样的结局啊!

  马上白露迎风流泪,日头渐热辣,她不敢歇,不敢停,似乎是怕去晚了,赶不上见最后一面。存了这样的惊恐,心又惊慌颤颤,被恐惧紧紧攥住,呼气是痛,吸气也是痛。

  她拼力南去,日夜兼程,不顾劳乏,平生最快的速度,终于过了庆国边境。

  马儿晓得主人比自己牲口,赶着时间吃草喝水后,撑不住合眼睡了,为明日的辛苦蓄积体力。

  白露枯坐在草地,预备等马儿休息好就继续赶路,左右无事,她捡来树枝生起火堆,跃动的火舌将她的面庞眼眸烤的发干。

  她的视线落在火焰上,久久,才闭一闭眼,眼睛干涩很痛,这一路来,她都不记得自己有没有睡过,有没有合过眼。

  忽地,有脚步声传来,她掀开眼皮,睁眼时眼睛也痛得厉害,但此刻顾不上这些,她朝声源望去,见是两个男子,一个精壮朴实、粗布短衫的农家汉子,一个发鬓散乱、衣衫褴褛的乞丐。

  白露拿出怀里的饼,就剩半张,还有些干硬,她有些时候没吃过东西了,一天也许是两天。饼递去乞丐那边:“半张饼,要不要?”嗓子也干哑的像被砂纸磨过。

  乞丐宛如见到亲人,眼闪亮光,大步过来一个踉跄,扑倒在她面前,顾不得先爬起来,两手撑在地上,喊了一声:“大哥!”边爬边嘴里嚷,就这白露来扶的手,抓住:“他们非说你们是一伙的,我说不是,他们都不信。”

  这乞丐,竟然是范思辙。白露眼里涌上感动的热泪。

  范思辙是娇养公子,出世到现在最大的劫难,就是挨亲爹和姐姐的手板子,白露见他这副模样,不敢想象他是怎么过来的。

  范思辙见她微怔,手指了指她手里的饼:“大哥,你不吃吗?你不吃我吃啦。”说话间,肚子咕噜咕噜叫起来。

  白露将那半张饼一分为二,给他一半,另一半给那农家汉子,满仓拘束着接过去揣进怀里。

  范思辙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像几辈子没吃过饭似的,拍着胸脯梗着脖子咽下饼,接过白露的水壶,咕嘟咕嘟一顿喝,呛了一口咳嗽好几下,咂咂嘴,“还有吗?”

  白露往怀里一摸,摇摇头,满仓便将怀里的饼,拿出来递给他:“少爷,你吃,我不饿。”他一日两餐惯了,现在还不到饿的时候。

  “那我就吃了啊。”范思辙一把抓过,又是一顿狂吃,许是方才吃的垫了底,他这回边往嘴里塞,边鼓着腮帮子,和她讲来龙去脉。

  北齐惊变,南庆也震动非常,谁家不私下讨论两句,范家也不例外,鉴于吴泠给好脸的,就白露和燕小乙,且白露与她曾有婚约,显然早知道她是女扮男装,是亲近之人,收尸未受到阻拦,事后还能安然无恙,谁也不敢拍着胸脯保证白露不是知情者或者参与者。

  尤其范闲,由于知道她们是老乡,私谊极好,且白露对吴泠处处维护。白露是可信之人,又有同在异世的情谊,范闲想象不到吴泠会为什么而不透露风声给白露,她们是这世上唯一互相可信的人,天然的盟友。

  范闲觉得自己是唯一的局外人,又因为得知上京城流血政变,死伤无数,尤其吴泠毫发未伤杀死了大宗师苦荷,他心里那如霜如雪、温和沉默的美丽女神形象轰然倒塌。

  但,范思辙坚信白露不是参与者,仅凭对大哥本能的信任,完全是直觉。他想到大哥和战豆豆是一起读书的,虽然来南庆很多时候,但到底是在北齐长大的……

  她一定很难过。

  范思辙鼓着腮帮子讲述他是如何逃出家门,如何模仿她当年逃离京都乔装改扮,可惜头一回进入社会,没有经验,身上的银钱被骗了个精光。一听那数值,身边听着的满仓心痛的滴血。

  范思辙是个精明节俭,可以说吝啬的人,能被那么明显的话骗走钱,只能说是心急如焚,死马当活马医了。

  可他还很庆幸,自夸道:“得亏我嘴甜,不然别说来这儿,饭都没得吃。”

  吃完饼擦过手和嘴巴,看见大哥凝望来的目光,温柔动容深深,火光映照下有水泪的光彩闪动,显露出不同以往的情愫。

  他忽然脸颊一红很不好意思,心也怦怦跳起来,却立刻想到了自己此刻是何等的狼狈模样,连忙胡乱地擦着脸上的灰,手指插进发里想理出形样来。

  莫名其妙,竟然甚是慌张。

  他不大娴熟的抬手梳理头发,看见大哥眼眸雾润径直朝他走来,两人之间的距离一点点消失,腰身一紧,脖颈处有温热泪水,沾湿了皮肤。

  范思辙心跳着愣愣放下手,一时间无措,不知如何是好,想说“男女授受不亲”,却不知为何没有说出口,想说“大哥,我喘不过气了”,却又恍惚觉得似乎不是被勒得不能喘气,但到底是为什么,他也分辨不出。

  正在心底抓心挠腮,全身绷紧如满弓时,忽然身上一松,大哥的手扶在他肩头,躬下身去,他只疑心她要倒,忙伸出一手去扶,听却见“噗”的一声,手上似乎是湿了,抬手来看,满手是血。

  他大哥直往地上塌。范思辙先一步落下身,她就像一支羽毛,轻飘飘,落进他怀里,依靠着他。

  范思辙要满仓再带他回去,说完,先一步原路返回,满仓连忙先踏灭了火堆,又去牵起不情不愿睁开眼的马儿,领着不认识路还走得飞快的范思辙往家去。

  满仓家徒四壁,终年辛苦劳作,也不过勉强糊口,还未娶上妻子,家中也没有双亲父母,独自居住,正处在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阶段。

  当初见了范思辙,见他粗布衣衫,被树枝划得破烂,脸灰灰腹空空,可怜巴巴的小眼睛,不停地嗅着屋里的饭香,只怕没把“给点饭吃”写在脸上,就给了他一点吃的。

  见他端过去虎狼般吞咽起来,还不忘得寸进尺央求自己,带他抄小路找捷径北上找大哥。

  他看这人细皮嫩肉,小胳膊细腿,估计背二斤柴、走二里路都费劲,居然还是京都城来找兄弟的,觉得他有情有义,就答应带他去。

  这大哥居然是个女子,看来是有情,不是有情有义。

  满仓推开没必要上锁的门,点上豆大一盏灯,指着屋里方形草垛子,示意他把人安置上去,范思辙见怪不怪,将白露小心放上去。

  想当初用膳还是门口树桩子,且因为只有一个树桩子,给他坐了,满仓不得不蹲着用饭。

  想找个东西给大哥盖上,但自己是一身单衣,满仓睁着眼挠挠头,范思辙也不用问就知道这儿啥也没有,一高一矮两个大男人大眼瞪小眼。

  得吃得喝,垂首看一眼手上没来得及擦的血迹,范思辙心说还得请个大夫,但自己身无分文,这汉子也是一穷二白,这个人站在一起,立出的身形都是贫穷的样子。

  范思辙灵光一闪,去白露身上翻出银子来,想叫满仓帮忙去请来大夫,却被告知此地没有大夫。

  “那你们平时生病怎么办?”范思辙难以置信。

  “扛着,过几天就好了。”满仓的语气理所应当,似乎这是天理自然。

  见范思辙无语凝噎,又看一眼草垛上身瘦形销的姑娘,满仓挠挠头,说他知道个偏方,包治百病,指定一碗下去人就生龙活虎,但弄来碗里黑乎乎,上面还飘着灰,不像治病倒像是要命的,范思辙死活不让给喝。

  在满仓想别的招的时候,他补充道:“我大哥怕苦,得吃丸药,最差也得用枣泥裹了才行。”

  满仓的嘴巴抿成一条线,眉头也皱了起来,很想问范思辙想不想上天,这个还简单点,最终还是忍住了没说出来。

  他思来想去,实在无法,只好说:“那买来米面做些吃食,只要能吃下东西,保管什么病都好了。”

  范思辙虽觉得目前这状况,想必不能不药而愈,但也没有别的办法,这个听着还稍微靠谱点,很信任的随手摸出一块银子交给他。

  满仓感受了一下银子拿在手里的感觉,问:“有铜钱吗?这个找不开。”

  范思辙翻翻那个大钱袋子,没有铜钱,便随口说:“找不开就不找了,你快去吧。”

  满仓听着语气,便信了这是京城来得少爷,估计还来头不小,难怪当初自己问他是哪处遭了饥荒来的,这人气得直跺脚,不停地说他真是京都来的少爷,不是要饭的。想毕,把银子收进怀里去了。

  范思辙坐去草垛上,拉起大哥的手,很为她不忿,他就说大哥和吴泠不是一伙的吧,吴泠一看就是个煞星,以后可不能让大哥和她玩了。

  正思索间,门开了,伸进来的却是一条腿,满仓不舍得找不开的银钱不要了,就全换了粮米,也不舍得租个小车,自己扛进来堆在墙角,憨厚一笑:“少爷慢等,还有一些。”

  他很高兴,这些粮米这少爷肯定是不要带走的,到时都是他的,这下可能好好过些日子,他心中计算着,得拿出几袋米来娶个女人,又想起还放在店里的米面粮种,心中着实欢喜,对着范思辙又是一笑。

  范思辙看着他一趟一趟扛粮食进来,轻手轻脚堆起来,最后一次进来时,手里拿着一红一绿两块花布,见他憨厚笑着挠头,也没说什么。

  满仓见他看过不语,便将花布珍惜放好,临了又摸了一把,心说这可是店家说的今年最时兴的料子,隔壁村麦穗肯定喜欢。以前没钱粮没这个想头,现在有了,心思立刻活跃起来,扛粮食这几个来回,就把娶谁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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