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曾为天地燃明烛_美人挑灯看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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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曾为天地燃明烛

  寒气掠过脖颈,半算僵在原地。

  、然是大凶之兆吗?!

  欠风花谷谷主三十万两黄金、欠北隅城时盛十一万两、欠不渡和尚十三万两、欠阵宗长老十四万两、欠……无数张欠条在脑海中划过,半算莫名地又觉轻松了起来……所谓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身前债一笔勾销,这么想想好像也是赚了……

  总比辛辛苦苦还清债一命呜呼,来好吧?

  “是什么!”

  陆净惊骇地指着海面,音都变调了。

  “唉?!”

  半算一惊,赶紧抬手抹凉飕飕的脖,居然还好端端地顶着脑袋。

  水轰然!

  绯刀斩深蓝近黑的海面,撕一道暗红的裂缝。粘稠的鲜血如沸水般翻涌,一片青黑的云破水而出,在半空折转,又重重砸海面,拍起数十丈之高的黑红浪头,刺鼻的腥气扑面而来,掺杂难形容的腐败臭味,呛所有人时退。

  “左、左胖。”陆净双眼发直,“你说的钓鱼,钓的就是这玩意?”

  他音还在发颤。

  海澜起伏,青黑的“云层”漂浮在水面上,暗红的污潮迅速蔓延,在海面堆叠起层层色泽奇诡黑紫晦朱的霞云。不是云,是一条蝠翼巨大生有密密麻麻狰狞青鳞的庞然怪鱼。它悄无息地贴服在海底,广阔数十里,整片海域都是它的身躯,站在近处的人根发现不了端倪。

  “这、这他娘的是人钓鱼,还是鱼钓人啊?!”

  “……青蝠。”

  娄江喃喃。

  《怒海异鱼录》中记载过这种半鱼半鬼的东,描述其“大者长数千里,广数百里,穴居海底,匿而不发,蛰伏千岁而不死,见则其海将怒”。在山海阁还未驱玄武镇海前,青蝠是沧溟的主宰之一,其形介于虚实之间,能借沧海之晦掩盖气息,其慧奸猾,善于尾随孤舟寻觅到渔民聚居之地,掀浪噬杀。

  “不可能啊!”左月生跳了起来,“这东不早就被杀干净了吗?而且这里是静海啊!静海怎么可能会有这鬼东?!”

  山海阁宗立派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清山镇海”。

  玄武镇沧溟,怒海平息,山海阁花了两千多年,精锐尽出,将青蝠和其他能够游走在荒瘴和沧溟之间的异鱼怪妖剿杀殆尽,最又立三百十万根海柱,圈出一片供千百万海民安息的静海。

  静海无波,止水无妖。

  就像太乙宗主宗夔龙凤凰所在山门一样,玄武在的地方,该千里无鬼魅无邪祟!

  “我操操操操!”左月生几乎是在跳脚大骂了,“这鬼东怎么进海界的?老头这几年干什么吃的?静海里出现了这种玩意,他是瞎了还是聋了?”

  他骂自家老骂毫无压力,滔滔不绝,一点也没有在“贵客”面前为亲爹保留颜面的意思。

  “少阁主,”娄江不不打断他,“海界内出现青蝠事关重大,必须尽快汇报阁主和诸位阁老。”

  说着,娄江看见黑衣的年轻男收刀入鞘。

  一股寒气忽染蹿过脊背。

  娄江僵硬着身,终于从静海出现青蝠的震惊里过,注意到另一件事……绯红的长刀、银灰的眼睛……

  站在仇薄灯身边的年轻男是数月前在枎城碰面的个人!

  个不知身份不知来历,伪装成少年祝师的人!

  娄江也试着查过对方的身份,但一无所获,来他问过陶容长老,陶容长老沉思半天,让他不再追查这件事,遇到此人立刻避……避什么避啊!这几名缺德世祖,直接把危险人物带进山海阁了!

  一瞬间,娄江几欲吐血。

  他之前就知道左月生他们瞒了一些事,比如枎城一夜,仇薄灯从飞舟跳下去到底发生了什。但万万没想到,他们很有可能私底下和陶容长老忌惮至极的人物有过接触……不仅有接触,他娘的,娄江甚至怀疑,他们知道这危险人物是什么身份。

  娄江为历过枎城和鱬城,自己能平静地接受一切世祖们搞出来的幺蛾,能无波无澜地面对世事变化。

  直到这一刻,他发现自己错了。

  这些世祖捅娄的质是永无上限的!你永远也不知道他们能够折腾出什么新花样!

  带着连阁老都退避三舍的危险人物在山海主阁大摇大摆地乱晃,和在家里放一堆随时会炸个天翻地覆的蕴灵珠有什么差别!

  “随时会炸个天翻地覆”的危险人物并没有理会思绪错乱如麻的娄江。

  他束手无策地站在仇薄灯身边。

  其他人都被呛倒退,就更别提嗅觉格外灵敏,鼻格外娇贵的仇大少爷了。师巫洛冷不丁一刀斩出,仇薄灯直接干呕几乎把胃一并吐出来,被血腥和腐臭熏眼晕目眩,差一点背过气去。

  见师巫洛还傻愣站着,仇薄灯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抬手将他的衣袖撕了一块,充当手帕捂住口鼻。

  呜——呜——

  海号响起,青铜震动每个人的耳膜。

  与日出时分的晨钟迥然不,此时此刻的号角又急促又尖锐,它震笼罩在烛南九城仙阁的缭绕流云,把紧张和不详的预从天到地的笼罩向所有人。

  “海号,”娄江抓住正在跳脚的左月生,“少阁主,是海号,快无射阁!”

  “什么、什么是海号?”

  陆净捏着鼻,一边往栈道上走,一边问。

  “沧溟前又叫‘怒海’,狂涛不歇,骇浪不止,鳄蛟戾怪纵横,荒瘴化于海中,水族海兽性情极为凶悍。直到玄武镇海,才始有风平浪静的时候,这一带的百姓才始生息繁衍。”娄江拖着左月生,一边走一边解释,“玄武不老不死,但每隔三百年就进入一次龟息期。玄武龟息,沧溟锁海。”

  “可今年根就不是玄武龟息的时候!”左月生在海号中扯着嗓大喊,“老头在哪?我去问他到底在搞什么!”

  漆黑的积雨云翻滚堆叠,从远处的天陲一重一重涌来,仿佛黑暗从四面八方逼来,把这燃于海面的九枝明烛吞噬。世界骤然阴郁晦暗,头顶是即将被遮去的最天光,人与物在这光里森白一片。

  海号一急过一。

  浪潮汹涌的海面上出现无数渔舟,或大或小,或快或慢,朝烛南九城方向航。城门上的山海阁弟披着银色的大氅,如一只又一只飞鸟掠出,掠过海面,破浪击潮,尽己所能地去协助渔舟穿过石柱,进入静海。

  “还好……”

  娄江松了一口气。

  还好山海阁的弟训练有素,能够最快的速度接渔舟航,只能进入静海,就算渡过一劫了。之只等待玄武龟息期过,就可重新界出海了……娄江这么安慰自己,可心底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

  青蝠出现在云台下,出现在海界内……

  如今的静海,真的还是静海吗?

  娄江心急如焚,却发现左月生一边走,一边转头看云台。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娄江发现他竟然在看搭了一半的烤鱼架,一时间都被气笑了——都什么情况了,您还在惦记您的烤鱼架啊?

  正腹诽着,一阵海风刮过崖壁,将搭了一半的竹架卷进海里,左月生骂骂咧咧地转头,娄江听到他吸了下鼻。

  娄江一怔,想起件事。

  左月生还小的时候,左梁诗会带他来云台钓鱼,时左月生还没长成个胖,一大一小两个蹲在云台上,一点也不像堂堂仙门的掌权者和未来的掌权者。来,左月生不知道怎么始横竖向发展,逐渐展现出异禀的混不吝天赋,跟亲爹的关系也逐渐势如水火。直至今日,两人见面不超过半柱香,必定上演父撵奔的戏码。

  阁主近些年基不来云台垂钓,这里就被左月生划为了他的地盘。

  想起这件事,娄江再仔细想,突然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左月生和他爹的关系,到底是因为什么变成现在这个样。

  仇薄灯在垂直崖壁的栈道上身。

  阴云堆到烛南城上空,天光正在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黑云里苍白如龙的闪电。山海阁弟还在努力地接渔舟航,他们的大氅在渐渐卷起的海浪间若隐若现,仿佛衔幼雏归巢的大鸟。

  号荡。

  ………………………………

  “不再等了。”

  君长唯放下窥天镜,提刀起身,踏进海中。

  “海门早就出问题了。”

  “左梁诗这个阁主到底是怎么当的?”老天工将铁青护腕扣好,脸色阴沉地提着两柄阔斧跟着站起来,“都被人把青蝠引进静海了,我看他直接跳茅坑算了,将来有什么面目去见他家祖宗。”

  “山海阁变成现在这个样,就算他是阁主,很多事也未必能管到了。”君长唯低道。

  老天工眉头一跳:“太阳打边出来了?你今天怎么会为他说?”

  “我只是忽然想起了一些事,”君长唯转动手腕,拔出金错刀,“山海阁的阁主,向来是所有仙门掌门里,寿命最短的……前我为是和左家跟玄武签契有关,现在看来未必。”

  “什么意思?”

  “左梁诗这家伙心思很深,他来找我帮忙‘清山镇海’的时候,说过一句,说这些年把他儿到处乱塞就够对不起他了。”君长唯挥刀,刀光在海底一闪而过,“他为什么把自己的儿到处流放?因为他怕……”

  “怕有人会对他儿下手。”

  海水中一道矫健修长的黑影被切成两半。

  “山海阁有几位阁主死很蹊跷,”君长唯转刀,“我怀疑……他们是被暗杀的,山海阁阁主与阁老之间的博弈,早就始了!”

  老天工抬头望向黑云之下的烛南九城,里无数灯火摇曳,如兽群睁双眼。

  是这样吗?

  曾约定过,镇守山海,护卫苍生的仙门,早沦为争权夺利的困兽场?

  ……………………………………

  阴云低垂近海,沧溟深黑,苍穹深黑。世界仿佛两重缓缓黏合在一起的厚帷,它曾被人奋力撕,分出天地明暗,上下左右,但现在一切时间与空间的坐标正在迷失,一切正在缓缓重归混沌。

  “遂古之古,何初兮?”

  “太上之上,何尊兮?”

  “鸿蒙未辟,何明兮?”

  “四极未立,何辨兮?”

  幽晦中,有人站在海天相接之处,念起留载于溱楼素花十问上的问天之歌。潮起落,仿佛在为他应和。

  “天问难答,问天者连名姓都没留下。”

  怀宁君依旧一身白衣,衣袂随风飞扬。

  他望着玄武背上的九座城池。城池灯火通明,仿佛九枝巨烛在天地间燃烧,光照百里。

  “他们还记不记,南辰之烛,是为了什么点起?”怀宁君低问,仿佛是在自语,又仿佛是在问另外的一个人。

  千万年过,最初的传说与无人能答的问天之歌一起遗失……在最初,八周仙门,是钉进大地的楔,铆合绷紧,撑起苍天的帷幕;是点燃八极的蜡烛,熊熊烈烈,荡清厚土的霾雾。

  现在,钉在十洲东南的这颗天楔,被□□了。

  一条乌蓬船穿浪而来。

  撑船的媚娘深深鞠躬:“戏先生派我来迎接诸位大人。”

  “他自己不来,又是在做什么?难道有比迎接君上更重的事?”

  怀宁君身还有两个人,全身笼罩在黑披风里,难辨身形。左边位肩头停了一只翎羽漆黑的鸟,右边位则手持一被布条包裹的长杖。说的是左边位,音低哑尖锐,似乎是一位女。

  “今日是‘蒙晦十洲’的端,戏先生正在全力更改烛南海界的排布,左梁诗亦有所动作,实在是难分心。”媚娘客气而不落下风。

  说者冷笑一,似乎对戏先生极为不满,又或者,人旧有间隙。

  “走吧。”

  怀宁君淡淡地打断她们。

  他踏上船,两名黑衣人紧随其。

  乌篷船急速而行,混杂在百万归航的渔舟间,穿过海界停泊在静海之内。接引的山海阁弟一无所觉,驼城的玄武毫无反映。怀宁君手指敲击船舷,透过船帘,凝视倒映在海面的渔火。

  “你为天地燃起熊熊烈火,最死在亲手点燃的火里,而人们连你的名字都没记住。”

  “如今连你留下的明烛都熄灭了。”

  “真可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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