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其神无名(2)_一派之长为老不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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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其神无名(2)

  墨未央已经举步要离开,没想到墨乐乐却没有动身。

  她的视线像是被勾引住般,失神地投落到置于管里的少女身上。墨未央见了,眉头一抖,“嗯”地一声以示疑问。

  “墨姬大人她……”

  墨乐乐罕见地吞吐,花了几秒都没有把问题完整说出来。

  对此,墨未央稍稍愕然。

  “──她快要醒来了吧?”

  墨乐乐半侧过头来,或许是管里的液体太耀眼了,又可能是墨乐乐的目光过于黯淡,墨未央竟一时没有看见她脸上挂有何种感情。

  “还需要一段时日。”

  墨未央如实回答,但墨乐乐却一言不发地又把视线撇开。

  “她应该会是师匠有生以来最完美的作品吧。”她毫无由来这样说,而男人只能加深脸上的错愕之色。

  墨乐乐学着墨未央刚才的举动,伸手轻抚光洁的管身。

  然而,任她如何摸抚,也无法动摇里面的液体。

  “师匠,她要成为你的械鬼,对吗?”

  墨乐乐喃喃地问,声音小得几乎不可听闻。才说完,她又错愕失措地眨眨眼睛,刚才的问题似乎纯粹是脱口而出。

  时至此,墨未央终于隐约明白了墨乐乐为何会突然如此失落。

  这个总是冷着脸的少女,大概是害怕遭到抛弃吧?他们都很清楚──在场的两人都很清楚,机关师只能拥有一只械鬼,就像剑客往往都只钟情于某一把剑一样。

  借着“材料”残剩的灵性,再辅以墨家的秘术,械鬼生而就具有不输于人类的知性、灵性,灵魂强度远超于寻常他物,能言能语,能思考,但并不代表它们就是等同人类的存在。

  为了支撑着这人造的机械生命,械鬼必须要依靠于机关师的灵力供应。

  嗯,两者是紧密相连的。

  理所当然地,机关师可以拥有复数的械鬼,但问题在于灵力的供求不足,和灵力损耗的问题。

  就以墨未央为例──

  如果他多了一只械鬼,墨乐乐的战力就会大幅下降,而这种幅度并非是折损一半如此简单,她可能只剩下三成不到的力量,而新的械鬼也一样。

  这绝不划算。

  所以,墨乐乐很可能认为当“墨姬”重新,成为械鬼之后,她自己就会遭到抛弃,再度成为孤儿。

  面对她这种担心和不安,墨未央沉默了许久许久,直至──

  “对不起,师匠,我多此一问了。”

  墨乐乐已经缓和表情,尽可能平静地摇头说出这一番话时,墨未央才打破僵局。

  中年男人走上前去,在墨乐乐不明所以的视线里,伸出他宽大的手掌摸向少女的頭頂,就像是要为她戴上一顶帽子似的。

  墨乐乐不知道如何动作,完全呆在原地。

  她刹那睁大的眼眸之中,映着墨未央无奈的笑容。

  但很快,这副光景就被男人的手掌给遮住了。他的手掌不算很暖,但有股叫人难以抗拒的微热,墨乐乐几乎忍不住要去磨蹭,感受其中的皺摺。

  “乐乐,剑客从不追求最好的剑。”

  “嗯?”墨乐乐回应的声音在手掌之中咕噜地闷响乱转。

  “就像剑客从不追求最好的剑,只求最合适的剑一样,吾等也一样。”

  男人的手掌顺着墨乐乐的脸颊滑落,抚过她的脖项,横沿着肩部的线条走到肩头,然后又划了回来,沿着锁骨的线条来到胸前,继续往下滑落、滑落……终至大腿的那一片白腻。

  或许是男人轻柔的动作配以手指上的皱纹之故,墨乐乐被抚过的地方隐隐发热,也痒痒的,她忍不出吐出浅浅的呻吟声。

  “汝或许不是吾最好的杰作,但是……”

  墨未央收回了手,古井无波的眸子,再次投向赤裸地沉睡的另一名少女。

  “‘墨姬’不一样,她不需要机关师,是完完整整的存在。和吾等都不同,她是完整的。而汝和吾都只有一半,所以也只有委就乐乐和吾共度余生了……”

  他逐渐笑了向来,给了少女一个难得明朗的笑容。

  “师匠……”

  只是惯常的叫唤,却是喘着气离唇的。

  再冷的表情,也藏不住少女此刻心中的感动。

  所以,她并没有抗拒,抗拒男人突然之余,又彷佛顺理成章的拥抱。

  男人紧抱着自己的械鬼──和自己相依为命的少女,试图以紧实的拥抱告诉她,自己并没有抛弃她的打算。

  男人曾经抛弃过墨家,然后眼睁睁看着它被毁于一旦。

  这种事情他绝对不想再度发生,也不允许它发生。

  “吾等一路走来,未尽之路自然也一同走下去了。”

  视线散落在地面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空无一物,墨未央目光就此失了焦,想起了过去的种种磨难。

  在他亲生姐姐,将他推进墨箱里的那一刻,他就曾立誓不可再负自己身边的人。

  哪怕墨乐乐只是械鬼,他早就将之视为自己个性严厉的妹妹,自然也不可以负了她。

  她的付出。

  还有,她哭着说只要带她一起走,不要再让她待在那冰冷的尸体堆里,她愿意舍身,用一辈子去侍奉自己时的模样。

  ──这一切,他都历历在目。

  两人走过一段不短的时间,偶尔也需要互相汲取彼此的温存,而此刻可以说是得来不易,但也注定无法长久。

  “墨姑娘,弟子有事──呃!尊上……?”

  一名机关师冒失地闯了过来。

  他自然看见抱在一起的两人,顿时就想歪了,整个人僵在房门前没有动弹。

  这擅闯的进来“声音”吓得墨乐乐一下子就推开拥抱着自己的男人,惊慌失措地回头看去,只见一名身穿黑袍,脸部被自帽子延伸下来的黑帘所遮的年轻男子站在了那里。

  嗯,典型的机关师打扮。

  机关师自身力量薄弱,所以在拥有械鬼之前,凡是以机关师身份现身,都会隐藏容貌以免被人记住长相,事后寻仇。

  墨乐乐不喜欢这种打扮,因为那会让她看不见对方的表情,有一种他在明自己在暗的不平衡感,尤其是整个墨曜殿里来来往往都是如此打扮的弟子们,更加深化了这种错觉。

  不过,现在倒是例外。

  就算看不见这名弟子的神情,她也能够感觉到那黑帘之下的脸颊,一定是堆满了尴尬,他很可能还误会了两人的关系。

  她脸颊有些红了,稍微窥探了墨未央的表情。

  结果,他也恰巧看了过来。她立即撇开了视线。

  “尊上、墨姑娘,对不起,弟子不知道……呃,就是……”

  机关师弟子支支吾吾,很久都没有找到合适的说辞。

  ──有种被他越描越黑的感觉。

  墨乐乐的性子不至于慌张辩解,令事情更加复杂。她维持沉默,间接将自己不擅长应付的事情推给了墨未央。

  墨未央倒是没有多少动摇和失措。

  “有什么事?”他问。

  就像是前路不通时,看见另一旁还有路一样,那名弟子为了摆脱撞破自以为是偷情场面的尴尬中摆脱,毫不犹豫便将注意力放到自己本来的来意上。

  “尊上,有情况。”

  他深吸口气,正了正脸色,然后严声如此宣称。

  “……”

  墨未央眉毛猛抖了一下,随即又是叹息。

  “看来不会顺利啊……吾就想安安稳稳过日子,为何竟然如此困难呢?”

  “师匠?”

  墨乐乐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感叹。

  “乐乐啊,吾早就预料到了。”墨未央这么说。

  墨乐乐吊起眉梢,隐隐感到不妙。

  但她还不知道所谓的“有情况”具体是什么情况,于是便对那名弟子投以催促的眼神。那名弟子立刻稍稍局促起来,猛地吞了一口口水。”

  “有人在靠近,是大武妖羲和……还有……”

  说到这里,那弟子突地迟疑起来,表情更显不安了。

  “还有什么?”不耐烦的墨乐乐,冷冷地追问。

  那名弟子吓了一跳,正想开口之际,墨未央已经神色复杂地替他开口了。

  “天妖羲和与北冥姑娘情同姐妹。”

  “咦?”墨乐乐怔怔地望向墨未央,就这样耗费了几秒,才瞪大了眼睛,“师匠是说,北冥前辈也来了?”

  墨未央不答,反而以视线示意那名弟子回答。

  他虽然心里早已有所认定,但在弟子把情况完全吐露前,他还是抱着一丝不该有的侥幸之心。墨乐乐也望了过去。

  迎着两人的视线,机关师都坐立不安了。

  “正如尊上所说……”

  他紧张兮兮地回答,墨未央便长吁口气,揉着额角吐出“果然如此啊……”几个字。

  墨乐乐则一脸凝重。

  “师匠,果然是上次那只武妖误闯进来坏事了。”

  早阵子,有某只武妖不知以何种方法越过覆盖这座秘殿,用予藏匿和隔绝用的强力结界,成功闯了进来。

  或许是靠着某种武妖天赋也说不定。

  但无论如何,为了不走漏风声和机密,那只武妖依然被处理掉了,身体也早已成为各式各样的材料,以达物尽其用之效。

  墨乐乐以为武妖之境众多,消失一两只武妖应该不成问题,但此时看来还是惊动了武妖之境的天妖羲和,甚至将北冥有鱼也牵扯了进来。

  那本应只是一场意外,却惊起如此之多波澜,墨乐乐只能认为天公不造美了。

  “最危险的地方是最安全的,但却也胜不过一次意外。不对……”

  墨未央正苦中作乐地自嘲着,却又无缘由地紧蹙眉头,像是有所发现一样。

  “师匠?”

  面对墨乐乐的询问,墨未央失笑出声。

  “乐乐,这恐怕不仅是一场意外那么简单啊。”

  “怎么说?”墨乐乐目露疑惑。

  “北冥有鱼来得太快了。”

  墨未央负着双手,来回踱起步来,费神地思考着。这房间面积不小,但男人来回跛步的幅度却不大,那是惯于在狭小空间里走动之人才会有的习惯。

  另一方面,见两人已经得知情况,并展开讨论,那名机关师非常安静地守在一旁,等候差遣。

  “师匠,你的意思是……那武妖失踪只是原因之一?”

  墨乐乐垂头想了想,眼里灵光一闪,诧异地这般问道。

  “然也,但也不是最大的契机。”

  墨未央点头停步,视线紧咬着墨乐乐的双眼。

  “如果汝是羲和,会因为一只武妖失踪,就大费周章请动北冥有鱼不惜千里到来吗?在武妖之境里,消失一两只武妖本是闲事。”

  武妖之境是武妖们的家乡。

  但家乡不一定是温柔的,这里地势险要,暗藏着无数的危险,武妖们因遇险而死根本就是闲话家常了。

  “师匠,消息恐怕走漏了。”

  墨乐乐得出结论,脸上的凝重更显深刻。她如此作结时,甚至连呼吸都慢了几拍。

  在之前,他们能够豪无顾虑地行走于华朝,不断加害雪麒麟等人,不惜手段谋求利益,所依仗的正是他们能够在宗师面前逃之夭夭,而敌人也不知道他们的根据地所在。

  五大门派里的影门也是一样。

  他们受聘杀人,结下数之不尽的仇家,至今仍未覆灭,原因在于无人知道他们的大本营所何处,而且行事隐密。

  但如果有朝一天世间真的查明影门根据地,影门所面临的绝对是倾覆之灾。因为谁都不想有一把利刃无时无刻挂在自己的头上。

  嗯,很简单的道理。

  人们是为了让自己安心,而不惜手段的存在。

  就像至今仍然存在于两河一带的偏僻之地,将少女活祭河神以求两河不再泛滥的荒唐习俗一样。

  那明明没有任何实体作用,只是让沿河住民能够心安理得的无用功,而且也不意味着只要祭献了少女,河就不会泛滥,但人们至今仍乐此不倦,面对官府的阻拦,则是想出不同方法蒙混过去。

  不祭,心就不安;祭了,至少心安。

  而墨家于武家,从某种程度上也是一样。武家害怕墨家的威胁,就算想方设法将前者除去也是合乎情理的。

  在此时将墨家所在地泄露出来,终会招致各种麻烦。

  这显然是墨未央和墨乐乐都不待见的事情。

  奈何,北冥有鱼与羲和仍在靠近。

  墨家的结界能暪过那位华朝第一大宗师吗?依墨乐乐所见,墨未央似乎没有多少信心,他整张脸孔都皱成一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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