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就此凋零的红莲(终)_一派之长为老不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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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就此凋零的红莲(终)

  “……我只是诧异于前辈的到来而已。”

  几度斟酌用词,最后还是只能以这样子的场面话打破沉默。

  齐绮琪敛着精致的小脸,慎重其事地仰望玉耀。后者似是在思考着她说话的真假般偏起了脑袋来,一袭长发如瀑倾泄,宛如甫出生不久的雏鸟。

  这个身负“张天师”之名,缠绕着神秘的少女彷佛活在不同的世界。

  “这也是星辰的指──”

  齐绮琪已经在心底里补全玉耀的那一句话──口头蝉──结果玉耀却倏地摇了摇头,改口轻叹道:

  “不,这或许是我自身的意志。”

  玉耀浅露笑容,在齐绮琪面前、溪水之上蹲下了身体,和齐绮琪的视线维持在同一高度。她的衣袖在水面之上铺散开来,围绕着一圈花,却没有被水沾湿。

  有看不见的力量在保护着她。

  “……前辈的意志?”

  齐绮琪作出试探,玉耀爽快地点了头。

  “嗯,确实是我的意志。是它让我们在这里相遇,无关命运,纯粹只是我的意志在使然。”

  换言之,她是特地来找我的意思咯?齐绮琪只能这样子理解,她觉得和玉耀之间有点构不成对话。

  但如果对方的来意,就是来见自己,那她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我是来见你的。”

  问题还未离口便已迎来答复,但玉耀给出的答案没能减轻齐绮琪的疑惑。

  齐绮琪思考着要不要追问下去,希望对方能够主动作出解答,但是她等了一会儿,玉耀也只是维持着脸上的笑意在凝望着她,彷佛是在欣赏路边的漂亮花朵一样。

  而她仍然紧闭双眸。

  所以齐绮琪也无法从对方的眼神里捕获信息。

  “……玉耀……前辈?”

  被“看”得浑身不自然,齐绮琪动了动被紧缚着的双腿,稍微挪动了一下屁股的位置,以调整一下姿势缓解那压抑的感觉。

  “在我经历的无数岁月里,如此得天独厚的人儿,我想千年以来或许就只有你一个了。”

  玉耀忽然说出莫名其妙的话。

  笑意盈盈,语气平淡,她伸手轻抚齐绮琪的脸颊。

  冰凉的指尖触及肌肤的瞬间,齐绮琪吓了一跳,身体也随之猛地缩了一下。她避无可避,唯有放任玉耀的抚摸。

  迫于无奈是无可否定的,不过果然还是很难以为情,少女的耳根渐渐地红了。

  “漂亮的花朵盛放在路边,人们见着恐怕都会生出爱之怜之的念头吧……但过于漂亮却又会引起别人毁之灭之的冲动。”

  好一阵子后,玉耀喃喃自语般说。

  那句话像是歌唱出来似的,带着一丝诗意和旋律,但等到齐绮琪听到后半句时,心底溢出毫无由来的强烈不安感,眸子里的鲜红随之轻晃着。

  玉耀对此置若罔闻,又或许她能够看见不同世界的眸子里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少女的害羞之情。

  两人注目之处是截然不同的。

  “齐绮琪──终有一天如红莲般绽放的你,觉得自己是前者抑或是后者呢?”

  睫毛微颤。

  玉耀眼帘稍微睁开露出狭缝,透出一抹青色的焰光。

  有一种被尽然看透的感觉,齐绮琪暗暗心惊,完全找不着回答的措辞。更何况这个问题来得太莫名其妙了,她明白字面上的意思,但搞不懂对方询问的理由。

  见齐绮琪抿紧唇瓣久久不语,玉耀轻盈起身,负手往后退了几步。

  她倏地转了一圈,荡出一大片花瓣,撩乱了齐绮琪的眼前。少女的眸子已经重新阖上,齐绮琪只觉紧捏自己心房的某只无形大手已然不见。

  “只是个不成熟的玩笑,请不要放在心上。”

  她又再展露笑容,推翻了刚才的一切。

  ──那真的只是玩笑吗?齐绮琪不太相信,但也希望那就是玉耀的真心实意。

  玉耀径自“嗯”地点点头,似乎某种猜测得到确定般。

  “你确实值得他念念不忘。”

  “嗯?”

  “你的父亲。”玉耀轻巧地回答。

  齐绮琪一愣,脸上写满了愕然。

  她知道爹爹的事?──不对,我应该一早就要猜到才是,玉耀会出现在这里,和爹爹的事情必定有一定的关连,齐绮琪没能抑压住如梦初醒的神色跃至脸上。

  “……为什么?”她问。

  “果然是聪明的人儿。”

  理所当然地,玉耀察觉到齐绮琪的想法,主动颔首予以肯定。

  那对大部分时都闭上的眸子或许真的拥有“看透人心”这种不可思议的力量。

  “即使已然逝去,却仍徘徊、仿徨于荒野,不下黄泉亦不烟消云散,只无比地思念着唯一在世的女儿,希望可以守护她、捍卫她。那唯一的思念实在是太过于纯粹和唯一,有如在苍夜中孤高地绽放的高洁之花,一株生于思念之上的白莲,无垢而不容沾污,但也无比地悲哀、凄美。”

  缓缓地吟唱着话语,玉耀止不住地旋动身体。曳地的大袖卷起了微风,吹飘了花瓣,将每一个字每一个语送到齐绮琪的耳畔。

  像是温言细语,又像是哀伤的倾诉。

  遮住那皎白月轮的云层蓦地散开了些许,洒落的银辉镀在溪水上的那片花海上,冲淡了一切的色彩,而起舞少女的轮廓却被勾勒得更为清晰、深刻,印进了齐绮琪的眼眸。

  她鲜红的眸子彷佛都要被染成月之色了。

  “我一直在追寻着那究极的奇迹,在路上我遇见了他,怜惜于他,想要赋予他再一次的生命。奈何,苍天总喜欢开玩笑,没有让奇迹降临此地。”

  玉耀的说话依然叫人摸不着头脑,但是齐绮琪至少能够大致明白自己父亲很可能是被对方所复活的。

  ──起死回生。

  那种事真的可以办到吗?齐绮琪一阵走神,太匪夷所思了。

  “所以,他终究是不容于世的亡灵而已。”

  像是从深渊里传来的宣告,又像是枯木在磨擦似的,玉耀神情哀伤。齐绮琪觉得自己的身体在本能地抗拒着什么,不自觉地抱紧了肩膀。

  “只记得唯一的眷恋,遗忘了其余曾几何时深爱过的事与物,厌恶生者,亦非生者所厌恶,仅靠机关之躯承受着世界的唾弃,也要忍受着痛苦的灼烧,一心一意去往唯一的她的身边。”

  玉耀的话语回响于耳边挥之不去,就连接下来的哀叹也一样。

  “啊,真是叫人爱怜……”

  齐绮琪想起了父亲要传援自己剑法的事情。

  “那么,你呢?”

  语气忽地变得尖锐起来,玉耀止住动作,卷起的花瓣不自然地瞬间散落,没有在空中多飘浮片刻。

  尽管眼睛被眼帘所遮,齐绮琪仍然感受到对方目光的步步进逼。那些视线试图刺穿她,将她钉在这一片花海之中。

  然后,玉耀的那一句话也如剑般锋利:

  “齐绮琪,深陷痛苦之中亦思念着你的父亲,你该如何报答他?你该如何回应他?你该如何……成就他?”

  “我……”

  齐绮琪喘了一口大气,眸子里的红色不定地摇晃。她的思绪梳理不清,几乎停滞,一股躁动不安袭来。

  “他──‘墨舞剑鬼’不惜受尽千夫所指,也希望兑现那本是不能的承诺。”

  玉耀再次轻抬脚步靠近,脚掌在溪水之上踩出涟漪,那就像直接踩在齐绮琪的心里似的。

  齐绮琪不争气地往后退,却但是缠住她双足的根茎却不予允许。待玉耀又在自己面前蹲下身子时,她的心怦地一跳。

  无缘无故的害怕和不安不知自何时开始缠附在少女的心中,左右着她的思绪和情感。

  那其实是害怕丑恶的一脸被揭露出来时会有的反应。

  “齐绮琪,你该如何回应他的思念?”

  玉耀二度问道,语气更重了一些。

  那问题带着强大的冲击直撞在齐绮琪的心上。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她没有去到思考自己的父亲为何而来,也没有察觉到对方原来深深地眷恋着自己的安危和幸福,只是沉溺于父亲的温存之中,放弃思考,固步自封,也放弃去到想象父亲之后会遇到的困难和危机。

  ──她只想着自己。

  可能是有想过齐一心和天璇宫会产生不可调和之冲突,但是她着眼点仍然是在于自己该如何面对,而非是其他人的处境。

  正是意识的某部分清晰地理解到其中的差异,齐绮琪才会反感、害怕于玉耀继续追问下去,最终揭露她压根没想过该如何回报父亲爱意的自私。

  她自觉渺小,在父亲的爱意面前。

  “你只想着坦然接受这沉重的爱意,默不作声,觉得都是理所当然?”

  “──不是!”

  激动的吼声冲口而出,齐绮琪最初没有意识到自己语气的强烈。这样子的自己实在是太丢脸了,但是感情却无法压抑。

  “不是这样的!”齐绮琪气焰消退,“……不伯这样的。”

  “那你打算怎么回应他的思念?”玉耀没有宽容和怜悯,问题进一步地压向少女,“当他面临危机和死亡时,你愿意拿起你手中的剑吗?”

  正如你父亲不惜一切都要守护你般,你也愿意付出同等的代价吗?齐绮琪有回答“我愿意!”的冲动,但是却没有相应的觉悟。

  她还没有。

  而且,那真的是正确吗?齐绮琪搞不懂了。

  “齐绮琪,该你了。”

  眼前燃起两朵青焰,玉耀睁开了她的眼睛。宛如玉雕成的眼睛难以分清瞳孔的边界,晶莹而剔透,纯粹得没有一丝瑕疵。

  那眸子透出的目光轻易穿透了齐绮琪的迷茫,直抵她的心底深处。

  “──该你去保护他了。”

  声音珠盘玉落,一字一字地敲在齐绮琪的心底。

  一瞬间,她错觉玉耀那对玉目之中有青焰倾涌而出,撕开了自己的眼瞳,狂暴地侵入她的体里,灼烧了她的思绪和灵魂,恍惚了她的心神。

  她直觉自己已经沉进了水里,意识轻飘飘的,失去了踏实感,近在咫尺的玉耀也像是蒙上涟漪般扭曲摇晃着。

  倒映着玉目之上的鲜红眸子不知不觉间失去了神采。

  她揉了揉太阳穴,却没有任何效果,意识渐渐模糊。倏地,她觉得手中一重,呆呆地往下看去时,发现自己手中竟然多出了一把剑。

  那是由无法根茎扭缠死成的剑,剑柄上绽放着一朵红色的鲜花。

  在她无神的眼里,这把剑渐渐地与“天离”的轮廓重叠起来,最终合而为一,再也分不出彼此。

  同时地,有个声音在告诉她:那就是你的剑,它从一开始都在你的身边。

  齐绮琪知道那是错的,但是很大部分的意识已经默然接受,剩下的小部分无法抗拒,继而自欺地认定了那就是事实。

  她的意识正被侵蚀,却无法抗拒那些鲜花的绽放。

  “……该我守护爹爹了?”

  齐绮琪喃喃自语,失去了神采的眼睛让它看起来就像木偶一样。她本来紧绷的身体也获得解放,松软了下来。她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

  “人的一生,一半是被爱,一半是失去爱。”

  像是从很远地方传来的一首诗,齐绮琪静静地覆述:

  “被爱和失去爱……”

  玉耀将自己的前额靠近过去,抵在齐绮琪的额前。

  “所以,请你倾尽一切去爱那徘徊在生与死之间的男人,给了他一半的人生,守护他、捍卫他、成就他,用你的剑斩尽一切试图加害他的事与物。”

  轻抚着齐绮琪的脸颊,玉耀的手掌一直滑落,抚过了她的脖、她的胸、她的腰、她的腿,甚至是她的背。

  那手掌所过之处,齐绮琪细嫩的肌肤上渐渐浮现极为复杂的纹路,透出的光芒穿透了衣服,有如发光的刺青刻了鲜红少女的满身。

  而她的话也同时刻进了少女的灵魂深处。

  “嗯,我明白了……”

  齐绮琪乖巧顺从地回应,就像失去了灵魂的木偶一样。

  玉耀笑得温柔,笑得甜美,笑得满足。她盈盈地起身,转身走往小溪的中央,再次哼起了歌、旋动了身体。

  又有一大片花瓣撩乱在空中。

  “──绮烂地绽放吧,思念之花。”

  倾听着那欢快的声音,齐绮琪端正地坐在溪边,没有看她哪怕一眼。

  ──少女的意识里已经开满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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