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约定之花仍未绽放(4)_一派之长为老不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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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约定之花仍未绽放(4)

  剑冢里还是一如既往地荒凉。

  这里作为禁地,也作为墓地,只有剑的存在,没有墓碑,更没有那些瞩目惊心的死亡痕迹,唯有沉静。

  齐绮琪环视一把又一把屹立着的剑。

  失去主人,只能以这种方式终结余生。如果它们也是具有意识的,像天玑一样,那么这样子的结末也未免太过残酷、凄惨了一些。

  然而,无论形态怎么改变,天璇宫的武者终其一生也只用一把剑。

  这大概也算是一种互相尊重和互相依赖吧。

  想着,日轮刚好爬过了剑冢四面的峭壁,阳光因而一如满溢而出的水般倾泄了进来,映在无数的剑锋上闪烁出一阵耀眼的辉芒。

  “嗯……”

  辉芒几乎要盲了双目。

  齐绮琪单手横置在额前遮阴并眯起了眼睛,唇间泄出轻声的低吟声。

  忽然间,她惊觉有人在驻目于自己,脑袋与此同时变得沉重。她甚至隐隐地闻到花的香气,那香气叫她目眩。

  是谁?

  齐绮琪捂住额头,本能地扭头环视四周,却没有发现视线的主人,只看见两位陪同自己前来的男人身影。

  他们都没有在看自己。

  其中一个男人似乎察觉到少女的动静,扭头看了过来。

  他约莫四十岁左右,轮廓刚正的脸孔看起来,英武不凡。男人穿着一身墨绿色的劲装便服,外面罩有无袖的大褂,手上还握住一把长剑,留有不长不短但相当浓密的胡子。

  “琪儿?”

  瞧见齐绮琪一脸恍惚,男人走了过来关照少女,喊了她一声。他的声音相当沉实,像座山似的。

  齐绮琪抬头看向自己这位比自己高出不少的师叔,歉意地摇了摇头并谢罪说:

  “叶师叔,我没事。可能只是一夜未眠,有些精神不振而已。”

  她强颜欢笑,脑袋的晕眩感正在快速消逝。

  叶震用“怎么都不像没事啊……”的眼神上下打量了齐绮琪一遍,那漆黑而深沉的眸子里只映出面色苍白的俏丽少女面貌。

  不过,他没有多作追究。

  “没事就好。”

  能够看出男人并没有真的释然。齐绮琪笑了笑,回答了句“谢谢关心”。

  “情况怎么样?”她接着切入正题,声音像是有波度似的。

  “没有什么奇怪的变化。”

  叶震摇了摇头,放眼整个剑冢。

  “至少,我是判断不了是不是有人闯进来过。”

  “至少吗……”齐绮琪凝起眉头,捏住俏美的下巴说,“我不觉得白泽前辈会开这种玩笑……”

  “有道理。”叶震简短地回答。

  接下来,他看向仍在巡视剑冢的护冢长老张鸣。那个老者正仔细地查探任何一个地方,履行自己的责任。

  叶震不想打扰他,便自己走了过去。齐绮琪跟在他身后。

  “宫主、副宫主。”

  注意到两人的靠近,张鸣尊敬地朝两人一一见礼。这名老者守护剑冢已经有一段时间,他也乐得如此清闲,但是也绝不掉以轻心。

  所以,当齐绮琪和叶震联袂来到他的驻守之处,告诉他可能有人闯进剑冢时,他连早饭都顾不上吃,就与两人来探查剑冢了。

  而数遍全天璇宫,最熟识剑冢的人也非他莫属。

  “张长老,情况怎么样?”这次换成叶震发问。

  “我已经仔细地查探过一遍,没发现有什么不妥之处,剑的数量也跟记录一样,没有任何丢失,不像有人闯进来过……”

  叶震沉重地“嗯。”了一声,扭头望向身旁的齐绮琪。后者拧紧了眉心,一副了备受困扰的表情,随风摇晃地前发在她脸上拖曳出明暗不定的阴影。

  她并不认为白泽会无中生有。

  可是,现阶段他们都没有在剑冢发现任何异常之处。

  “师叔,你说会不会有这种可能性……对方闯了进来,但还没有来得及行动?”

  齐绮琪迟疑着问,目光斜斜地从下至上瞥向了叶震。

  “嗯……”叶震不置可否,大概是无法断定。

  “如果是这样的话,贼人可能还藏身在剑冢之中。”

  张鸣慎重地说着,目光像是被勾住了似的移到了不远处那间陈旧的木屋上。

  木屋旁有一个小湖,正是灵泉薄喷而出之处。灵泉所饱含的浓厚灵气能够干涉武者们的感知。如果真有人躲藏在剑冢里,那间木屋十有八九就是他的首选。

  再者,剑冢几乎一望无际,四处又是峭壁,可以躲藏之处十分有限。

  奈何那是属于齐归元的遗物,就算是叶震和张鸣两位保有剑冢进入权的人也不好贸然搜查木屋。

  他们都用视线征求齐归元唯一直系的齐绮琪的意见。

  一般而言,齐绮琪没有任何不允许之理,但她还是摇头拒绝了他们的无声提议。那里收藏着雪麒麟的某个秘密,她不想引起两人的怀疑。

  “可能是白泽前辈搞错了吧。”

  刚才还如此坚持,齐绮琪这时的态度改变不禁令人生疑。

  张鸣望向了叶震,但后者默不作声。

  “好吧,我明白了。”

  最终,叶震叹声说出这句话。

  齐绮琪知道他察觉了什么,而他没有多作追究的原因,大概因为那是他的体贴。

  **

  “咦?”

  刚走出剑冢就看见那道似乎等候已久的身影。

  为了方便就近守护剑冢,张鸣的住处──那间小巧的院子──就建在处往剑冢的狭道出入口处,而作为平时悠闲度日的方式,他在院子外摆了张桌子,颇有种官道上小驿站的气氛。

  而夏雪就坐在了这张桌子的旁边,喝着张鸣每天都会准备的茶水。

  她看似悠闲极了。

  齐绮琪和叶震对望了一眼。

  他们都明白夏雪不会真的闲到来张鸣这里打扰。她应该是有要事才会特定来到这里,至于这件事情是有关于他们三人中的哪位就不得而知了。

  齐绮琪正想靠近过去,询问她的来意时,对方却率先站起身来。短发少女那含着笑意的目光定睛在齐绮琪身上,显然是有事情要找她商量了。

  “叶师叔。”

  夏雪不情不愿地先朝叶震打了招呼,后者也冷淡地轻嗯一声回应。这两个人纵然关系有所缓和,但长久积累下来对立所衍生的一种相斥感依然存在。

  “琪儿,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就先走一步了。”

  叶震丢下这一句话,就快步离开了现场,颇有一种是想逃离这里的感觉。

  以他的身份和实力,大概无需要在夏雪面前示弱,但他很清楚自己和对方之间很容易发生冲突,他的离开正是为了避免发生这种不必要的冲突。

  不过,他还没有走几步,夏雪便开声挽留了他:

  “叶师叔,这件事和你也有关,如果可以的话,请你抽些时间加入。”

  叶震停下脚步,无言地扭过头来。

  夏雪瞥了他一眼。

  男人想了想便转身往回走,但没有走过来,反而转向桌子旁边,靠在一棵大树树干上闭目养神。

  眼见情况尴尬,已经不管派里事务的张鸣也在朝齐绮琪点头示意后,便逃也似的走进了自己的院子里。

  左看看张鸣,右看看叶震,齐绮琪最终叹了口气。

  “夏姐姐,你和叶师叔能不能不要一直这样子啊……真是的,你们也得为弟子们考虑一下,他们看见你们整天不和的样子,会怎么样想呢?”

  天璇宫的二把手和天璇宫的三把手每次见面都表现出一副水火不容的态度,身为天璇宫宫主的齐绮琪无论于公于私都不乐见。

  一来会影响处事、合作的效率,二来个人感情上也想他们可以和谐相处。

  “嘿,我家的宫主妹妹还是那样子死板呢。还是小心点比较好哦,你这样子没有情趣的女人很可能会嫁不出去。”

  夏雪以调侃的语句回应了齐绮琪的抱怨,还是一如既往地毒舌。她心不在焉地绕着发丝,彷佛在说:“和尚念经我不听。”叫齐绮琪有点恼火。

  “轮不到你说啦!”她作出反击。

  夏雪年长齐绮琪两倍有多,可依然是雪麒麟口中的“单身贵族”,她根本就没有资格去到评论齐绮琪的婚姻大事。

  “哼。”夏雪想必也明白这一点,并对此嗤之以鼻。

  然后,她勾起了嘴角,意味深远地说:

  “我和叶震是本性上的不合,强扭的瓜不甜。和你们完全不同,是两种概念。”

  “‘你们’?”

  “不就是你和我们的笨蛋小师祖嘛。”

  “……你胡说什么啦?讨厌死了。”

  对于夏雪的揶揄,齐绮琪不满地蹙起眉头。

  “你还是小心点比较好哦,我个人是不反对那种禁忌的恋爱,但是你要小心姓水的,那家伙心儿可黑着呢。平时笑意盈盈,但你永远不知道那笑容后面是多深的坏水。”

  夏雪加深嘴角的笑意,斜睨著作出形式上的告诫。齐绮琪只听了前面的半句话,脸色就泛起漂亮的红晕,又羞又气地大喊一声:

  “夏姐姐!”

  又圆又大的眼睛转了一圈,夏雪没有任何悔意,自顾自地坐点原位,绕起了圆润的大腿,晃起鞋子来。

  跟着在夏雪对面坐下的齐绮琪忽然有种无力感。

  不仅是叶震不擅长应付夏雪,她也不擅长,而整个天璇宫上下,能够从容地面对夏雪,甚至压制她的大概只有粗线条的李婉婷和滴水不漏的水云儿。

  这两位堪称是她的天敌。

  话说回来,齐绮琪至今好像还没有发现水云儿应付不了的人物,顿时觉得这个少女有点可怕。

  倒至于“绵花里藏针”,但是她似乎有一种渗透性,可以渗透进任何的地方,并在无声无息下压倒对方。

  不过,目前并非胡思乱想的时间。

  “夏姐姐,你这是有事找我吗?”

  不想夏雪再戏弄自己,齐绮琪明智地切入正题。夏雪点了点头,却又扭头瞄向叶震。

  “我们英明神武的副宫主真是好有闲情逸致呀……你站这么远,是想我说得多大声?难道搞得事情人尽皆知是你的兴趣?”

  她似乎对于叶震躲开自己的举动感到不满。

  叶震眉头一蹙,摆明有些不悦了。但这个男人的肚量并不少,也没有任向反击的意向,只是无言地走过来坐下,顺应了夏雪的意思。

  夏雪这才满意。

  事实上,她这样子的举动很奇怪──不对,岂止奇怪,简直就是一反常态了。换在以前,夏雪肯定不会作声,她恨不得叶震有多远走多远,但今天却主动地让叶震过来,哪怕她言辞不善。

  齐绮琪在想,这或许是某种善意的释出。

  夏雪的动机是什么,她不太清楚,但这种变化应该是夏雪从金陵回来后开始出现的。

  ──所以,麒麟又干了些什么吗?

  齐绮琪只能单方面去认为,夏雪的小改变是因为雪麒麟了。

  彷佛看穿了齐绮琪的想法一样,夏雪冷笑着敲响了桌子,迫使她看向自己。

  “宫主妹妹,你最好别胡思乱想,闹出什么误会可是会笑掉别人的大牙。”

  齐绮琪想要驳斥几句,但是叶震却抢先责怪说:

  “夏长老,注意你的措辞。”

  挨骂的夏雪又是一声冷笑,瞪了叶震一眼。

  害怕两人又会争吵起来,齐绮琪立即微微前倾身体挡在两人之间。她望向夏雪的一方。

  “夏姐姐,所以呢?说正事吧。”她尽量自然地提出。

  夏雪撇了她一眼,她的小心思大概已经被看穿了。短发少女继而在胸前交叉双手,内翘的及肩微曲短发晃垂,嗓音透着甜度般开口:

  “李师姐今天一早来到内务房,提了一大笔银子,超过了铸剑房每个月的预算。或许你们不知道,为了让收支平衡,我是花了多少功夫。你们知道雪麒麟那混──我们的小师祖每个月捣弄那些古古怪怪的东西究竟花了多少钱吗?呵,她说那是研究之用,这笔钱究竟是谁批准的?”

  夏雪本来还带着些许笑意,但随着说话渐渐敛去,到最后都有些怒气混杂在声音之中了。

  她左看看叶震,右看看齐绮琪,不满至极。

  要运营偌大的一座天璇宫,各方面的花费和收入都是庞大的数目。

  身为执事长老的夏雪兼管库房,要让收支井井有条绝非易事,而好不容易才完成的用度计划突然被李婉婷给打乱,任谁都会生气吧。

  边想着,齐绮琪慢了一半拍才想起自己就是罪魁祸首。

  “呀!”她惊叫一声,有些不好意地说,“那是我批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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