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在一起,是为了一同承受痛苦(3)_一派之长为老不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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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章、在一起,是为了一同承受痛苦(3)

  又到了赤红的时刻。

  天空彼端像是渗出大量鲜血般一大片赤红。已完全埋没在远处山脉之后的日轮余辉穿透了纸糊的窗户,晕开了床上青年的轮廓。

  “嗯……”

  可能是太过刺眼了吧。

  昏睡了一天一夜的青年终于在略显痛苦的呻声中悠悠转醒。撑开沉重得吓人的眼皮,首先映入眼里的有既陌生却又有点熟悉的陈旧木制天花板。

  一些木板已经发霉了。

  身体有点不听使唤,谢南风决定先依从本能转睛环视房间,一时没有认出这里是哪里,直至瞧见坐在自己的床旁,以不同姿势靠着椅背在打瞌睡的两人之际,昏迷之前的记忆便如潮水般涌现。

  那是一男一女,并肩分别坐在两张椅子上。男的抱胸,女的则双手交叠放在腿上,都垂着头。他们大概是累了已经睡着。

  侧头看着他们,谢南风揉了揉太阳穴。他的头有点晕有些痛,总觉得晕头转向的,但记忆却清晰无比。

  ──自己在诗会里遇刺情况危急,是齐宫主和余老前辈合力将自己搬运到这里──冢若幽的医馆,最终获得她的救治。

  他大概能够理清情况。

  问题在于,他醒来了。

  毒没有夺去他的性命,仅仅是腹部伤口处隐隐作痛。这自然是值得庆幸的事,但同时也宣告那个一度被认定的“某个事实”出了问题。

  ──从一开始就没有原谅不原谅啊……

  谢南风暗自思忖着,觉得脑袋更痛了。他强撑身体起床,盖在身体上的薄被往地上滑落,他下意识去捡,却身体一阵不稳落到床头,发出一阵闷响。

  声音吵醒了唐艺。

  “嗯?”

  唐艺一下子睁开眼睛,刚好看见谢南风快要摔落床的景象,吓得弹跳起身,赶忙及时稳住他。

  “喂喂喂……你搞什么啊?”

  “被子掉了。”

  面对友人没好气的询问,谢南风苦笑地答道,还指了指地面。

  唐艺往下一看,确实见到被子,便将之捡了起来。他一边说着“你刚刚从鬼门关回来,还是躺好吧,我的大爷。”让他重新躺好,一边拍了拍被子上的灰尘,盖回对方的身上。

  “麻烦唐兄了。”

  谢南风的声音意外地沙哑,看来对抗剧毒消耗了他不少体力。唐艺受不了似的翻了翻白眼。

  “我睡多久了?”谢南风接着问。

  “没多久,一天一夜。”

  问着,唐艺伸手抚上谢南风的额,蹙起了眉头。

  “……你热还没退全,好歹给我在意点。”

  “哈哈哈……唐兄什么时候变得跟我娘一样罗嗦的?”

  谢南风无伤大雅地开了个玩笑,而唐艺又是一个白眼回敬对方。在这个当下,两人角色彷佛已然互调了一般。

  “冢姑娘好不容易才把你救回来,你不珍惜一些能对得起对方吗?”

  唐艺难得严肃起来。

  “冢姑娘吗……”

  谢南风闻言一脸复杂,目光不自觉地移到唐艺身旁的少女身上。他还记得是这个少女──这个杀父仇人的女儿──救了自己的。

  不过,那真的是“杀父仇人”吗?

  这个女孩仍未醒来──没有因为自己和唐艺的动静而醒来──那眉毛紧蹙的样子像是有所烦忧一样。会是担心自己吗?思及此处,谢南风就觉得有点无地自容了。

  他一直都知道这位少女是无辜的。

  但是,在以前的那段时间里,他还是无可避免地、人之常情地将她视为杀父仇人的女儿,是导致自己沦落至此,如遭人唾弃之犬般无法在洛阳立足的原凶的女儿。

  “你昨天的情况很不乐观。”

  以这句话为开端,唐艺稍微说明白了昏迷时的情况。

  为了可以及时应对突发情况,冢若幽几乎是一夜未眠地待在谢南风身边照顾他的,甚至翌日连医馆都没有开门营业,只接受急诊。

  谢南风的身体情况非常不平稳,尽管已经撑过那位洛阳最好大夫所宣称的死亡时间,但仍未度过危险期,在昏迷期间更是高热不退。

  而唐艺则是作为朋友陪在了床旁。

  “一个人的话,等候的时间总是难以度过,两个人的话或多或少对彼此来说都会轻松许多吧。”他说。

  那种说法就像是不想承认全部为了谢南风一样,有一部分是为了陪冢若幽。

  “嗯……”

  谢南风的回应有点姗姗来迟。

  “我的命算是捡回来了呢。”他说,目光明暗不定。

  “是啊,是她捡回来的。”

  唐艺交叠起二郎腿,撑着脑袋托着腮,面露浅地侧头望向冢若幽。那少女似无所觉般,持续在发出细微的呼吸声。

  他伸手,夹带迟疑,最终还是鼓起勇气拨开一缕黏在对方颊上的秀发。他像是恶作剧成功的孩子般,长长地吐出口气。

  将这个小插曲看在眼里的谢南风哭笑不得地说:

  “唐公子,你这样不合适吧。”

  “你想说我‘趁人之危’是吧?”唐艺不以为然地说,“我也不算是占便宜,也只有她睡着了,我才可以小小的满足啊。我好歹也算是你小小小小小半个救命恩人,别太严苛了。”

  谢南风一时语塞。

  有愧于人的立场让他无法多说什么。

  为了撇除自身的尴尬,他再次四下张望,才发现自己置身于某间狭窄的房间里。他曾听说冢若幽的医馆有供病人留宿,方便观察处理的地方,这房间想必就是那个地方了。

  “齐宫主、余前辈他们呢?”

  “都在。在外面。才晚饭过去没多久都在休息了呢。”

  唐艺仍在凝望冢若幽,眼也不看谢南风一眼。

  “这医馆也没有多大,他们偏偏都要留下来等你醒。我说替他们订客栈,让他们好好休息,他们宁愿睡地板也不愿意承我的好意。谢兄,你找的人真是尽忠职守呢。”

  “是啊……”谢南风长叹口气,“真是辛苦他们了,陪我耍了一场任性。”

  “嘿。”

  唐艺发出既像嘲弄又像在冷笑的暧昧声音,然后语带调侃地开了口:

  “话说回来,你也算得挺准,要是你再多睡一天,就要错过父亲的忌日了。”

  谢南风一愣。

  经唐艺提及,他才想起明天就是自己父亲的忌日,立刻感到非常庆幸。也多亏冢若幽自己才没有错过。他想要将自己父亲的尸骨也移到开封处,让他可以和母亲合葬到一起,也算是一种“团圆”,尽管青年再也吃不到母亲手制的元宵汤圆了。

  “对了,你还记得在医馆打工的小女孩吗?”

  “有印象。”

  那位身材娇小的女孩长得相当出落标致,表面上去很孩子气,有种装老成的感觉,但那对眸子实在令人印象深刻,谢南风还能清楚地在脑海中勾勒出她的轮廓。

  他总觉得她缠住一层神秘而灵动的气质,就像比西域更西端的传说里,那些精灵一样。

  只是,为什么唐兄突然提到她呢?谢南风有所不解,视线中掺有疑惑。

  而唐艺注意到了。他莫名其妙地窃笑出声,还挤眉弄眼的。

  “那女孩可不是普通人哦。”

  接着,他把昨天那个女孩单枪匹马将张碧落赶走了的事情告诉了谢南风。那时谢南风的意识不算清楚,但多多少少都有些记忆。

  “说起来,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谢南风蹙起眉头,也开始有些好奇女孩的身份了。

  “你也很奇怪吧?我也很奇怪,我问冢姑娘,她只是顾左右而言他,明显有所隐瞒。后来我威迫利诱茗儿,我才知道那位姑娘姓雪,叫雪麒麟耶。”

  期待着谢南风的反应,唐艺闭起一只眼睛看向他,嘴角噙着一阵恶作剧的笑意。而谢南风的反应相当无趣,甚至是呆滞。

  “你说,她叫雪麒麟?”

  “是啊,是不是觉得很耳熟?”

  谢南风又再思考了几秒钟,最终眼睛猛地睁大,整个人坐了起床。

  “什么?天璇宫的雪麒麟?那位宗师?”

  “正是。”

  唐艺弹了下响指。

  “是不是很意外?老实说,我也吓了一跳,现在看见你的反应,我心理就平衡得多了。”

  “不不不,这已经不是惊不惊讶的问题了……太匪夷所思了。”

  活生生的传说竟然出现在眼前,甚至还帮了自己的忙,谢南风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脑袋又有点发胀了。

  见自己的朋友一脸无措,唐艺没心没肺地大笑出声,以此来取笑他。

  不过,他们都似乎忘记了房里还有另一个人存在,过于肆无惮忌的声量终究还是吵醒了她。

  难道是作恶梦了吗?冢若幽醒来时伴随着细微的呜咽声。

  她睡眼朦胧地环视四周,最先对上了谢南风的视线。她像是不理解当下的情况般,微微歪起了脑袋,就这样维持了十秒钟之久,她猛地睁大了眼睛。

  “谢、谢公子,你醒了?”

  在惊叫的同时,冢若幽赶忙整理自己的仪容。这似乎已经是本能的反应了。她慌慌张张的样子惹得唐艺又笑出声来,而谢南风也是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

  “对、对不起,我睡着了。”

  她脸色红红的道歉。

  接着,她端出了大夫的架子,说着“谢公子,你现在身体还虚弱,不能坐起身来。”就按住谢南风的双肩,有点强硬地让他重新躺好。

  她又在谢南风苦笑着说出“真严厉啊……”时,注意到他声音沙哑,又连忙去把他倒了杯水。

  “谢谢冢姑娘了。”

  谢南风道谢一声,在唐艺的帮助下再次起身,接过递到自己面前的杯子喝干了里面的水,然后还是在冢若幽的眼神催促下躺回床上。

  “谢兄,你现在觉得谁才更像你娘亲?”

  唐艺打趣地问道,惹得谢南风苦笑摇头。

  刚醒来的冢若幽不明所以地左看看右看看,那姿容和表情配搭上来,散发着少女独有的可爱。

  两位男性抱着不同的心情观望了一阵子。

  然后──

  “──现在还剩下一个问题。”

  唐艺颇为突兀地提出这一点。

  这个话题实在来得突然,但是谢南风看见唐艺不像是偶然想起来的样子,怀疑他其实有心故意吵醒冢若幽,目的就是为了提出这个话题。

  同一时间,他开始思索着对方所指之事的具体情况,眉头不自觉地皱起。他隐隐知道那个问题指的是什么,但实在难以在言语上承认。

  大概也是有类似的感觉,冢若幽无言。

  唐艺不打算让沉默一直继续下去。

  “你醒了来,谢兄。”

  唐艺表情严肃,意味深远地吐出一个既定的事实。而这个事实背后带着一系列的质疑和问题。

  “如此一来,证明冢大夫的药方确实有效。你爹爹的死或许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谢南风面色瞬间复杂起来。不仅是他,还有冢若幽也一样。

  是的,就像唐艺所言般。

  在谢南风用药后醒来的情况看来,冢若幽父亲所开具对抗药谷奇毒的药确实是有效。

  因此,当初谢南风父亲之死就出现了疑点。

  药方没有问题,可是前知府大人却死了,其中或许有其他原因的存在,而冢若幽父亲也很可能是被冤枉的。

  那些贿赂的钱?

  裁赃嫁祸可是常见的手段。

  “你们有什么打算?”

  唐艺的这个问题叫两人难以回答。

  事情太过突然了,不论是谢南风还是冢若幽显然也需要一些时间去到消化、沉淀。

  某些既定的东西往往会因为微小的契机而完全颠倒。

  而面对其中巨大的落差,他们会有所所迟疑和不知所措也是理所当然的。只是,唐艺似乎并不体谅两人的苦处。

  “你们打算查清楚吗?”他接着问,“这可能是一桩冤案。”

  冤案。

  假如能够翻案的话,就能还世间一个真相,将凶手绳之于法,但是这并不意味着逝去之物能够重回掌心,也不意味着自己当下的处境就会有所改变。

  放在那个时候,谢南风和冢若幽都想必能够毫不迟疑地要求翻案并为此行动,可是已经事过景迁,有时追究未必就是最好的选择。

  那么,不追究呢?

  仅是想到凶手可能仍在法外逍遥,大部人都未必能够咽下那一口闷气。

  “如果你们确定想翻案,我建议你们不要报官──至少,不要报洛阳的官。”

  两人的举棋不定引来了意想不到的说话。

  “咦?”

  “嗯?”

  谢南风和冢若幽几乎是同时把视线投到唐艺身上的。他们都能察觉到唐艺话里有话,而唐艺只是苦笑着挠起脑袋来。

  “当时最大的得益者一个是我爹,另一个就是张碧落了吧。”

  谢南风和冢若幽对望一眼,最终由谢南风点头示意。

  “说来惭愧,当年谢知府中毒后,负责依照冢大夫药方筹备药材的,似乎就是我的爹呀。”

  唐艺的爹。

  现洛阳知府。

  一瞬间就明白到这一点,谢南风和冢若幽都瞪大了眼睛,只剩下唐艺在苦涩地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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