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夏蝉尚有不鸣之时(终)_一派之长为老不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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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夏蝉尚有不鸣之时(终)

  在毁灭面前,宗师等级的存在并不显脆弱。

  一会儿,瓦砾堆像倾卸的山泥般崩塌,深埋其中的械鬼重新破土而出。先是覆有手甲的右手,继而是沾满了尘垢的脑袋,仅仅是几秒,她便再次现身于人前。

  少女看起来毫发无损,唯独战甲有部分破损脱落,露出底下的雪白肌肤。

  再如何狼狈,她依然不致毁灭。

  机关赋予少女的躯体远比他人要坚韧不屈得多,若非如此,她当时舍弃人身的意义就不复存在。

  ──人造神明。

  “……以机关成就最伟大的存在吗?”

  凝望对方,雪麒麟长吁口气,手中大剑轰然插进旁边的地面之中。

  隐藏在“天之乾坤”剑体表面上的排气口同时打开,喷发出一阵灼热的白烟蒸气。那其实是残留在剑体回路里的残余真气,以及真气流动磨擦回路所产生的余热。

  弥漫的烟气很快就模糊了雪麒麟的身影。

  在一片白色里,唯独她的眸子以及在背后闪烁的灵墨印依稀清晰可见。

  墨乐乐抬头凝望着藏在烟雾之后的她,面不改色地活动了一下几乎坦露了出来的右手手臂。嗯,里面还没有受到重大的损伤,依然灵活不已。

  “是我小瞧了雪前辈。”

  械鬼少女看了看夏雪和贝小路两人,又环视了这座摇摇欲垂,被削去一大部分的仓库一遍,最终将视线定在雪麒麟身上如是宣告。

  曳着大剑缓缓走出白烟气团,浑身缠住光芒碎屑的雪麒麟维持着嘴角勾起,摊了摊唯一仍然自由的左手。

  “你的捕鼠笼不怎么结实咩。”

  才说完,她就意识到这句话好像在间接承认自己就是老鼠般一时面色凝住,便连忙轻咳两声亡羊补牢:

  “嗯……”她想了想,“我想,这可能是你妄想用捕鼠笼,去到禁锢一只……猛虎的缘故吧。”

  把自己比喻成猛虎总觉得怪怪的,雪麒麟面色越来越古怪。

  而墨乐乐沉默。

  “……或许吧。”沉默后,她叹声吐出这两个字。

  “师匠,你怎么看?”

  在雪麒麟再度开口前,墨乐乐倏地扭头注视某个方向,视线越过了夏雪和贝小路,到了她们的背后。

  夏雪和贝小路一呆,都慎重而迅速回头过去。

  在视线的尽头,一身黑袍那个男人就在站在那里。

  像是站在浓稠的墨水之上,他脚底下延伸而出,有如深渊入口的漆黑界域。那界域正蠢蠢欲动,不时泛起若有似无的涟漪。

  “乐乐,汝待客不够尽力啊……”

  男人负着双手,踏着悠闲得像是在散步的轻盈步伐走近过来,脚下的界域影子般紧紧黏在他脚下跟随着,像一片会动的湖。

  “是师匠分配过来的下人不堪太用。”墨乐乐冷声反驳。

  墨未央望向体无完肤、凌乱地散落四周的机关蜘蛛们之残骇,苦涩地重叹口气。

  “……也是。”

  盯视墨未央良久的雪麒麟终于轻启玉唇。

  “墨未央,你什么意思?”

  “嗯?”墨未央装傻充愣,站定在距雪麒麟十米开外的地方,“吾不太明白雪姑娘所言为何?”

  “雪姑娘,远来到访,不如到里面小叙一番?”

  他甚至厚脸皮地邀请雪麒麟作客。

  “不用了,你这番欢迎已经够丰盛了。”

  雪麒麟撇起嘴巴,加以讽刺说:

  “我咋记得这里是我家小雪家的产业呢?”

  “吾买下了,自然就是吾的了。”墨未央客客气气地回答。

  油盐不进呀!雪麒麟有点烦了,懒得继续废话。

  “银两呢?”她开门见山地问。

  刚才战斗的动静把庄园里的武者护院和机关师都引了过来。

  他们正陆陆逐逐从四方八面靠近过来,围住了雪麒麟、夏雪和贝小路几人。有认出了几人身份的武者开始议论事情的来龙去脉,而那些机关师则似乎和几人有什么深仇大恨般,在旁边虎视眈眈,架起了各自的家伙。

  雪麒麟用眼角余光扫视了他们一眼,最终还是将视线移回墨未央身上,兀自举起大剑直指他说:

  “我不管你在这里谋划什么,把银两爽爽快快地交出来。”

  “我不懂雪姑娘你在说什么。”墨未央依然装傻。

  身陷敌阵,雪麒麟确实没有资格让墨未央将一切都据以实告,遑论是让他交还银两了。

  哎,真麻烦!

  雪麒麟真想大闹一番,把剑架在墨未央身上逼他坦露实情。

  然而,这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先不论围在四周的机关师以及他们带来的机关兵器,还有墨未央脚下蠢蠢欲动的界域和仍保有战力的墨乐乐身在此处,雪麒麟一方可以完全说处于劣势。

  本来,她就只是想来探查一番,没想过和对方直面抗衡的,而这个想法在当下更为强烈,毕竟她已经知道对方针对自己设下相当多的应对措施。

  嗯,刚才的“禁制”让她有点惮忌。

  话说回来,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被困在“禁制”之中时,墨未央没有现身,像是故意保有余力似的。

  是在试探自己的实力,抑或他另有要事暂时离开了呢?

  雪麒麟百思不得其解,完全摸不清墨未央的意图。

  未知的东西太多,她心生些许退意。

  不是害怕,而是和她一同身陷囹圄的,还有夏雪以及贝小路两人。她不可能因为一己之私将她们置于险境,尽管半途而退这种事往往叫人憋闷。

  有所顾虑的雪麒麟无言地垂下大剑,一言不发地抬步走向贝小路和夏雪两人。墨未央一方的众人警戒着她的一举一动。

  “雪姑娘,看来汝并不赏面哪。”

  雪麒麟没有理会墨未央的假惺惺。那长吁短叹,好像整个世界不如他所愿的态度实在叫她厌恶。

  她瞥向墨家一方,小声对贝小路和夏雪说:

  “走吧。”女孩有点愧疚地望向夏雪,“他们早有准备,不是很好办。”

  夏雪摇了摇头,气息仍未平伏过来。

  “从长计议。”她说。

  “妈的,人多欺人少。”

  贝小路不忿地呸了一声,一口唾液吐在地上。雪麒麟嫌弃地退开一步,那一口唾液差点吐在她的鞋子上。

  没有人提出异议,雪麒麟转身望向墨未央。

  “今天的事我记下了。”

  说着,她皮笑肉不笑,不自觉地咬紧银牙。墨未央似乎也有所顾虑,会是丢了禁制的原因吗?他看起来没有趁胜追击的意思。

  “那真是遗憾哪。”

  察觉到女孩已有退意,墨未央负着手仰天又是一声叹息。那宛如诗人的模样,让雪麒麟忍不住跺了跺地。

  不过,他似乎没有任何阻止的意思。

  “妈的,气死姑奶奶我了。”

  雪麒麟一肚子闷气,学着贝小路骂了一句脏话。她一手环抱着夏雪的腰,再次瞪了墨未央一眼后纵身往天空跃去。

  贝小路紧跟其后。

  三人几个起伏,很快就消失在庄园之中。

  于是,这一场雷声大雨点小的闹剧总算是暂告一段落。

  ──本应如此。

  异变是毫无预兆地发生的。

  远处倏地熊熊燃烧起来。

  墨未央“嗯?”地抬头看去,眸子一瞬间就被映红了。最初,那只是一点星芒深红,但很快就化为漫天的火海烧红了天边的一角。

  在焰色的背后,能看见苍蓝色的星辉在闪耀。

  “雪麒麟……”墨未央眯起眼睛,“礼尚往来吗?”

  那汹涌的火焰卷成焰流漩涡,如雨般倾泄而出,其气势足以吞没一切,热气先声夺人地荡起墨未央的黑发。

  “师匠!”

  察觉到墨未央首当其冲,那火焰螺旋向他猛扑而去,墨乐乐从墨箱里拿出一片盾牌挺身挡在他的身前。

  她把盾立在地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靠了上去。

  然后,那比世界万物都要赤红刺目的焰之洪流便一头撞在盾牌之上,墨乐乐在地上曳出一条长长的痕迹。

  “呜……”

  墨乐乐悲呼一声,处在她庇护下的墨未央一言不发,任由冲击带起的暴风撩乱自己的头发。

  ──有烧焦的味道。

  赤焰变幻扭曲着。

  最终,如盛放的红莲之花,瞬间般眼前的一切吞噬。

  ***

  中心处的火焰很快就被驱除。

  “时不我待啊……”

  目送着陷入火海的庄园,墨未央这次则是打从心底发出了一声真正的叹息。

  漫天的火屑如片雪自天上降下,位在攻击正中央的他,由于墨乐乐与那已经被烧得半融的盾牌之故,看起来并没有受到多少损伤。

  周遭,那些走避不及以及无力抵挡的机关师和武师们狼狈不堪,有些极不幸的早就被烧成焦碳,而幸存下来的部分则有些许在低声悲鸣着,勉强能动的去帮着同伴们撩伤或是去扑灭火焰。

  建筑的部分由于有防火措施,并没有真的烧起来,但其他的花草树木能易燃物则不可避免,单是灭却这部分的火焰已经有够他们辛苦了。

  “师匠。”

  墨乐乐满是愧疚地来到墨未央身旁。她咬着牙关,很不甘心的样子。

  “不怪你。”

  墨未央抬起墨乐乐外露的右手,温柔地替她检查。那上面焦黑一片,显然是刚才挺身抵挡“天之焰”的伤。

  “只是没想过彼女会选择在此时哪。”

  “我太急功近利了,我应该等你回来才是的。”

  墨乐乐想了想,又补充说:

  “我应该调动更多资源去对付她才对。如果不是夏雪和那把剑突然介入,雪麒麟机会不大。”

  说到最后,墨乐乐有些缺乏底气。刚才雪麒麟更是驱动术式的画面,她依然历历在目。

  “小瞧她了啊……而且调动更多,得来的结果恐怕也是一样。乐乐啊,汝与吾也太焦急了一些。”

  叹息着,墨未央凝望着远方,那月色映在他的眸子上,晕成了一片银白,为他的漆黑眼眸添上了些许诡白的色彩。

  “原本就是如此布置,如果彼闯进了‘禁制’之中,汝仍没有行动,倒是浪费了这番‘布置’了。汝放手一博是对的,而因为没有把握,尽可能地保留战力也可以理解。”

  雪麒麟果然是最大的变数,而且气运加身……墨未央喃喃地说。

  如果不是他刚才不在,去测试“她”的机关结构以及处理答应那个人的事儿,她就不会逃过这一劫了。

  墨未央心想,她想必是受到了上天的宠爱,刚刚才能悠然在自己眼底前离去。

  或许也有自己不敢舍身一博的关系在里面?

  自以为已经能够做到“不惜一切”,但还是会在心里盘算着得失,害怕损失太多而无法成功,所以才会眼睁睁看着对方撤退而不作追击。

  意识到这一点,墨未央自嘲地笑了出来。墨家只剩下他了,他要越加战战竞竞,然而这种小心的态度与他进取的理念形成冲突,铸就了很多“不应该”。

  这次错过机会,或许就是最大的“不应该”了。

  “那些机关蜘蛛……”墨乐乐皱起眉头。

  “嗯?”

  墨未央再次环视成为了废墟的仓库一周,看着满地的机关残骸终于恍然过来。

  他伸出手安慰地轻抚着墨乐乐的脑袋,后者露出厌恶的神色,但嘴角却享受般微弯了起来。

  “要怪就只能怪天意和时机。吾不在的时间里,彼来了。”

  彷佛自言自语般的一句话,墨未央这句话有几分在质疑苍天的味道。接着,他露出惮忌的神色。

  “‘禁制’是吾等最大的依仗,也是最锋利的剑。既然毁了,雷法就已然不可抵挡。吾与汝之身驱,可承受不了雷法之威哪……”

  “所以师匠刚刚才不拦他?”

  “时不我待啊……”墨未央二度为此哀叹。

  “如果可以,鱼死网破或许可能是胜机,但……吾等还有肩负的重任,不能如此武断行事。”

  墨乐乐黯然沉默。

  束手束脚的感觉真不好,她想。

  “……那接下来?”

  一会儿,墨乐乐用问题打破沉默。墨未央斜斜地瞥向她。

  “夏家的事已经办到了,‘她和他’的测试也很成功。如果不是错过了雪麒麟,就能说是不费此行吧。”

  墨未央有点得意地笑了起来,看起来十分满足。

  “果然是同出一脉的关系吗?相性太好了。”

  “‘她’不知道吧?”墨乐乐歪头问道,“那其实是她父亲和先师的血肉。”

  “有些事不知道更好一些。”墨未央淡淡地说。

  接着,好像就不再就这个话题继续深入般,他搬出了意味深远的口吻。

  “如果要讨回那笔银两,雪麒麟肯定会再来,那时候现在的布置就行不通了。第一次还有体谅的余地,再一次就是蠢不蠢的问题了。她不是蠢人,必须再作打算。”

  墨未央收回抚摸着墨乐乐脑袋的手掌。

  他再次把视线往远方投放,嘴角渐渐泛起深远的笑意。那道笑容在黑夜中格外地明显。

  “──幸好,吾早有后着。”

  “那东西?”

  “嗯,是时候拿出来了。”

  墨未央踩灭跟前的火苗,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真的亲人,和假的亲人,哪个更重要呢?雪麒麟。”

  ──那是永远都无法传达到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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