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之狐、夜之鸦(8)_一派之长为老不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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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之狐、夜之鸦(8)

  “齐归元解释了,但叶前辈没听,用强硬的手段把他给带走了,又勒令他面壁思过。”

  恐怕是在那传说中的思过峰。

  天璇山除了东、南、西、北和中五座大型主峰外,还也不乏一些零零碎碎的小峰。

  其中有一座在西峰附近的陡峭小峰就被取名思过峰,是犯了天璇宫宫规戒律者面壁思过的地方,只有一条钢索和西峰相连,地势颇为险恶,一个不慎可能就得掉落万丈深渊。

  雪麒麟曾经远远见过那座小峰,但是没有踏错。

  在天璇宫就算她犯错了,也没有辈分比她高,足以惩罚她的人。从辈分来说她确实可以无法无天,而她会听齐绮琪的原因,纯粹是因为尊重对方。

  齐绮琪曾经提及过,除非犯了很严重的错过,否则一般不会下达到思过峰面壁思过的惩罚,这也侧面证明了齐归元的行为在叶凌门眼中是有多么的严重。

  毕竟,所谓的“面壁思过”在天璇宫里,是仅次于逐出师门的严重处罚了。

  “阿元他尝试说服叶长辈,甚至恳求对方让他带我回天璇宫。”

  可能回想得太入神了,“阿元”这个称呼终于不加遮掩了,而北冥有鱼肯定没有注意到。

  “叶……他肯定没答应。”

  叫全名未免有点过于见外,但雪麒麟却又不知道该如何称呼那位理应是自己师长的人物是好,只好随口糊弄过去。

  “理所当然的事,不是吗?”

  北冥有鱼淡然地苦笑反问,而雪麒麟紧抿双唇,沉默。她是在默认。

  “自从和阿元相遇后,我渐渐给忘了。”

  在说出这番话时,北冥有鱼的脸上浮现着自嘲、无奈和不甘混杂而成的灰暗表情,又带着一丝丝疲倦。

  “这个世界难以容下武妖的事实。”

  北冥有鱼双手牢牢地握着放在桌面上的茶盏,彷佛是要汲取那其中微不足道的热量,借此去到抗拒世界的冰冷一般。

  “如果武妖之境不存在,如果武妖不是聚居而住,如果武妖之境不是地势险恶,武妖──我们恐怕早就不复存在了。”

  感同身受四个字真的无法说出口啊……雪麒麟暗自叹息,唏虚不已。

  “只是苟延残喘的小女孩却奢盼着人们的接纳,却忘了自己只是比较幸运,遇到了一个比较特别的人类的事实。”

  雪麒麟不太喜欢“幸运”这个词,因为它带着一种听天由命的意思,而她不喜欢听天由命。

  “雪麒麟,是不是特别好笑?”

  连自己都感觉到好笑般,北冥有鱼失笑出声。

  模糊的笑容。

  似乎随时都会融化消散一样,脆弱得像满布裂纹的玻璃。

  “我忘记了。”

  她反刍了“忘记”好几次,听得女孩特别难受。

  “齐归元买给我的衣服里,那件我最喜欢的披风,领口上的一簇簇毛绒是由武妖的毛发缝制而成的,就算叶前辈当我的面,一怒之下把小呆斩杀也没有把我惊醒。”

  茶盛难听地响着,似乎已经面临爆碎的边缘。

  雪麒麟依然无言,但是有所行动。她伸出了小巧的手覆上北冥有鱼的手掌,摇了摇头。

  然后,女孩察觉到少女那双透白的手掌正在微微颤抖。

  “过去终究是过去。”

  这句话宛如冬日寒风般吹过,北冥有鱼浑身颤抖了一下。雪麒麟直视着她双眸,温柔地小声说道:

  “现在好多了,不是吗?”

  视线未与雪麒麟交会,北冥有鱼就只是“嗯”了一声。

  那单音节应该是在肯定吧?雪麒麟不太能分辨,但倾向如此相信。

  “阿元说没事的,会再找机会来见我,然后就跟叶前辈回去了。他没有意气用事地留下,而我也不作挽留。”

  北冥有鱼静静地述说着。

  不知道是不是烛火快要燃尽的关系,她的表情渐渐地融进了黑暗之中,声音亦深幽了些许,一如森林深处传来的细微声响。

  “大概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接着,雷响在森林的半空。

  有格外地震耳的两个字从北冥有鱼微张的樱唇间迸发而出。

  “──仇恨。”

  那是世间至凶的感情。

  也是最为纯粹的感情。

  它比杀意更让人胆颤心惊,因为它是最能扭曲一个人面貌的感情。

  “我恨上了叶前辈。我没有发觉,而待我发觉时却已经来不及了。”

  来不及什么呢?雪麒麟很想问。

  但是,她却没有自信能够处变不惊,因为她知道那一定是只适合埋葬在荒野里的事情。

  “整整三年间,我再也没有见过阿元。”

  武者寿命比常人要长,“面壁思过”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静修的机会,因此传闻中面壁思过一年、五年乃至十年都亦非虚言假语,就像初出剑冢的那一天,雪麒麟向齐绮琪谎称自己已经闭关多年没有引起深度怀疑一样。

  “然后,到了第四年。”

  雪麒麟的视线缓缓低垂,最终落到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喝空了的茶盏上。北冥有鱼的声音更为幽远了,似乎快要消失了似的。

  “我终究是想见他,我等了一年、两年、三年,在第四年忍无可忍,披上了他送我的披风──那一件我最喜欢的披风,踏上了通往天璇宫的旅途,第一次远离故乡,走进未知的世界。”

  北冥有鱼又看向了窗外,什么都没有的窗外。她的嘴唇扭曲着,没有痛苦,只有深深的惆怅和悔恨。

  “我以为我已经学习了不少东西,应该足够强大,能够好好地捍卫自己了。我只是学习,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做过,却期盼着世界的温柔。现在回想起来,我真是痴心妄想得引人……引人发笑。”

  已经深陷于回亿之中的北冥有鱼咬了咬下唇。

  此刻的她不需要任何声音、任何意见和任何关系,于是雪麒麟始终无言。

  “我以为窥见了世界的全貌,却没想到那只是冰山一角。而黑暗往往都要比我们想象中要来得更为深幽、浓稠和冰冷。”

  “……你没有见到他吧?”

  想要想彰显自己就在这里的意思,雪麒麟忍不住出声问。她认为过于沉溺于过去并不是好事。

  “被拒在天璇宫的宫门外。”北冥有鱼拉回视线,重新望向雪麒麟,“从洛天镇上山的牌坊,你应该很熟悉了吧?”

  “……熟悉。”

  毕竟那里雪麒麟已经路过很多次了。

  “我就在被拒在那里,三天三夜。那些弟子一开始不知道我是武妖,很热情帮我通传了。叶掌门没有松口让我见阿元,但他也没有说破我的身份──我直到很久以后才意识他那是在保护我。”

  如果叶凌门说破了北冥有鱼的武妖身份,北冥有鱼现在真能坐在自己的面前吗?雪麒麟不敢想象。

  “天璇宫并非他的一言堂,有长老会,也有戒律堂,当时比叶长辈辈份高的人也未死绝,他绝不可能让我见阿元,要是暴露了我的武妖身份,对阿元肯定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我也断无安然离开的可能。”

  为了保全齐归元的名声,天璇宫高层可能会主张杀了北冥有鱼,以杜绝一切后患和影响,最大可能去到隐瞒自己门派首徒与“武妖”有所纠缠、勾结的一事。

  雪麒麟从不认为那些“大局为重”的当权者们会没有这种无情的一面,凡能担起掌门的,也必须要身具这一面。

  牺牲少数,成就多数;不惜一切,保全门派。

  如此一看,齐绮琪似乎不算得上是一个称职的掌门,但也正因为如此雪麒麟才会觉得难能可贵。

  可是,终有一天齐绮琪会陷于两难之地,门派与自我之间的抉择对于她而言肯定会相当困难。

  如果到了那个时候,齐绮琪无可奈何地作出了残酷的决定,雪麒麟一定尽可能会守在她的身边,拭去她的泪水。

  “被拒之门外,转而另寻他法。我借着‘雾幻狐’的天赋,以幻术潜入了天璇宫,最终还是在思过峰前被叶前辈拦下。”

  “他满是苦涩地对我说:‘回去吧,别再误了他,误了自己,也别让世界误了你们。’那时候,我不明白他的话,铁了心以为他是在崎视我,就像那些村子里的村民一样,殊不知道他其实是在保护我们。”

  “确是如此……”雪麒麟深以为然。

  “我啊……”深深的叹息自北冥有鱼的唇间泄出,“误会了他。”

  误会往往都是不幸的开始,雪麒麟隐约察觉到悲剧的来临。

  “想尽方法也没有见到阿元,我只能回去应该回去的地方……可是,我没能回去。”

  “为什么?”

  雪麒麟明黄色的眸子大张,急切地望向北冥有鱼。

  “我暴露了身份。”

  北冥有鱼的叙述过于平淡,平淡得让人有种心碎的感觉。

  “然后一度被遗忘的仇恨就找了上门。”

  雪麒麟蹙起灵秀的眉毛追溯着,最终想起了一个名字。

  “谢通天?”她试探地问。

  “那也是个骄傲的人。”

  北冥有鱼转动着茶盏,略微刺耳的声响随之回荡。

  “他没有忘记自己弟子的死,视为了他一生的羞辱。”

  “哼,他根本就不在乎自己弟子的生死,只是在乎自己罢了。”

  雪麒麟很不屑地嗤笑着,心想要是自己早就一掌把谢通天给拍死了。她很讨厌那种利用他人作为借口,遮住自己丑恶一脸,试图把自身行为正当化的人。

  ──虚伪。

  她讨厌虚伪的人,觉得连真小人都比他们要可爱得多。

  “你也率直得可爱。”“雪麒麟,我很羡慕你。”

  “我是说真的。”

  “如果是你的话,你肯定能把我每次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却没能说出口的话好好地说出来吧。”

  ──带我一起走。

  会不会就是这句话呢?雪麒麟的印像很深刻。

  “就是因为谢通天,我遇上了另一个人。”

  遇上了谁?雪麒麟对北冥有鱼投以询问的眼神。

  像是黑夜突兀地降临了一样,北冥有鱼的半张脸沉没在一阵阴霾之中,依然清晰的紫色眸子罕见地浮现出惮忌和──

  畏惧。

  “一个仅是名字都被视为不祥,直到此时仍然遭到忌讳,被埋葬在黑暗之中的人。”

  一瞬间,木屋的温度彷佛骤降了一般,不知源处的寒意突然塞满了彼此之间。

  “一个……满是杀戮的人。”

  话响时,烛火突然熄灭了。

  一切都就此沉入黑暗之中──

  *

  藏身于幽暗小巷阴暗转角处,少女紧紧靠着墙壁,竭力屏住呼吸。

  细碎的雨声、自己呼吸的急喘声,以及从不同角度传来的脚步声缠附于耳,带着厚重水气的阴寒重压下来,像一张无形的大网般紧缠着全身。她紧绷着略显僵硬身体抗拒着。

  巷子无瓦遮头,雨水不断落在她的身上,带走了热度,那触感像极了死亡的轻柔抚摸。

  早已湿透的前发贴附在额前,既湿冷又黏腻。

  沾湿头发的到底是自天上洒落的雨水,抑或是自刚才起就流个不停的冷汗呢?

  或许,两者都有吧。

  ──死亡在追逐着少女。

  北冥有鱼探头往大街上看去。

  视线所阴之处依稀可以看见一些阴影在移动,他们手持火把搜刮着她的纵影,整条街道上被他们所缠带的杀气所慑,两旁的建筑全部大门紧闭。

  少女彷佛闻到了血的味道,有她身上的,有他人身上的。

  “……太天真了。”

  确认追杀者们暂时没有注意到自己所在之地后,北冥有鱼缩回了头,自嘲地呢喃,脸上交织着苦涩与悔恨。

  把头靠到墙壁上,她挪开重按在左腰处伤口的手掌,眼珠朝下看去。

  一条长长的刀痕斜置于那里。

  伤口不深,血已经半凝固了,对行动没有多大的影响。

  “真是太天真了……”

  北冥有鱼撕下袖子,咬着牙把伤口包扎好。

  只能说,自食其果。

  因为没有如愿地见到想见之人,只好失魂落魄踏上归途的她,一个不小心在走经这个小镇时与路经的走商发生碰撞,兜帽意外地被勾掉,露出了一双非人的兽耳和容貌,却没想到这个小镇正正是神刀派的势力范围。

  少女曾经杀死了神刀派长老谢通天的弟子,谢通天一直深恨于此,并为此发出了高额的追杀令。而在神刀派势力范围里暴露了容貌,却不幸地被知情人士给看见了,最终招致的苦果,就是她在客栈里受到谢通天领头的神刀派弟子突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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