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雪映灵月(8)_一派之长为老不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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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雪映灵月(8)

  雪麒麟屈起食指,在桌子上连连敲着声音。

  “问题是,这样子戳呀戳,经脉被开出了密密麻麻的洞,同时也会变得脆弱不堪。在这种情况下,我用真气帮你钻开经脉,它们所承受的压力是无可比疑的,此消彼长,最终经脉很有可能碰咚一声就炸了哦!”

  想要强调问题的严重性,但那个用以强调的字眼却是“碰咚”,水云儿忍不住轻笑出声,但意识到这是在比喻经脉尽碎这个最恶劣的结果后,她又立刻噤若寒蝉。

  “经脉碎尽……吗?”

  像是有种苦味在嘴里扩散开来似的,水云儿说完后便凄苦地抿上嘴巴。雪麒麟心为此心疼,但还是严词警告说:

  “轻则半身不遂,重轻暴毙当场。经脉是灵性中枢‘呼吸’的管道,尽碎了人就不能活,勉强能活下来,也唯有长眠一途。不能自由行动,连意识沉没的人,跟死了又有分别呢?”

  有些事情,不能暪。

  尤其是“法术”不再只属于雪麒麟,天师府已有重跃于舞台上征兆的现在,有些知识不将是她再独自拥有。

  谁知道水云儿往后会不会从天师府的人口中听见这个方法,最后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铤而走险?

  考虑至此,雪麒麟索性把这个可能性全盘托出,待水云儿自行决定。就算水云儿真的决心冒险,也只能由雪麒麟亲手帮她打通经脉。

  将水云儿交给其他人,女孩既不放心,也不愿意。

  嗯,她是个自私的人,而且很霸道。

  “那‘雪映月’呢?”

  “‘雪映月’可以用来制造灵药。有一种灵药能够短暂保护灵性回路,使到支离破碎的经脉能够不致完全崩溃。”

  想起了远在无法触及之处的侄女,雪麒麟像是突然看不清楚眼前事物般眯起眼睛。

  “那种灵药是我唯一会制造的。”

  “用它保护经脉,好让经脉能够承受更强大的压力……是这样吗?小师父。”

  聪明的水云儿已经明白个中的关系。

  是的,雪麒麟加以肯定,然后补充说:

  “打通经脉后,它也能帮助经脉的自我修复。”

  但是──雪麒麟坐直身体,再次加重语气:

  “这也有一个度。你的情况太严重了,就算用上了也不见得会成功。”

  “没有其他方法了吗?”

  一阵不知持续了多久的沉默后,水云儿不甘心地如此询问。

  “如果你问打通经脉的方法,答案是没有。如果你问经脉尽碎有什么方法能救的话……”

  雪麒麟静静地颔首。

  “有,飞仙能救。”

  水云儿闻言脸色微亮,但是雪麒麟却随即幽幽一叹,话锋急转,用感慨万分的口吻说:

  “小云啊……这个世界有宗师、有天境、有地境、有人境,也有机关术的神匠和天师府的张天师,可是……”

  雪麒麟难过眺望向天花板,视线彷佛穿透了瓦片,落在后面那一轮明月上。

  “这里没有飞仙。”

  “……”

  水云儿话语塞住,想说些什么却没能如愿,像是全身血液都冻结了,脸色微白地低垂视线。

  她叠在大腿上的雪白手掌紧紧地抓住裙摆。

  裙,都皱了。

  而雪麒麟浑然不觉──她看见了,却无视了。女孩拉回落在彼端的视线,满怀难以言明地情感望向水云儿,轻言且细语地再次启唇:

  “──哪里都没有哦。”

  不仅是现在没有,以后都没有。

  因为这个世界容不下飞仙,凡到达那个境界者,也唯有踏碎虚空离开这个世界。按过往的记载,最长的飞仙只在这个世界逗留一个月不足,如此短的时间,就算一位飞仙愿意自弃大量修为救人,也根本没有足够时间进行移植自身经脉。

  雪麒麟的侄女正是经脉尽碎者。

  她之所以能获救,全是因为齐归元的倾力相助,雪麒麟一直对此很感激。可是,如果她的侄女是华朝的人,齐归元恐怕也有心而无力。

  原因无他,唯“时间不足”四字。

  于是,打通经脉也成为了有去无回的选择,一旦失败将无可挽回,成功则脱胎换骨。

  “虽然不至于是九死一生,但七死三生或许并没有夸张多少,但作为浴火重生的代价……我想,这些许风险还是值得的。”

  如果真是九死一生,雪麒麟还不至于如此轻易就把这个可能性告诉水云儿,肯定需要犹疑上一番。

  她在很多方面,从来都不是果断的人。

  虽然身陷其为复杂的感情纠结之中,水云儿还是注意到雪麒麟的用意,生硬地牵起嘴角笑了笑。

  “选择的终究是你自己。”

  雪麒麟将自己的手叠在水云儿的手背上,水云儿翻转手掌与之握住。

  少女握得很用力,掌心冰冷。

  女孩脸庞旁边就是摇曳的烛火,映得两人的脸忽明忽暗。

  一半光明,一半黑暗。

  彷佛把两个选择的尽头呈现在那双水色眸子里一样。

  “如果你告诉我,你想冒险尝试,我拼上性命也要为你带来光明。可是,光明终有无法触及的黑暗之地,如果失败了的话──”

  突然,并拢在一起的食中两指抵在雪麒麟唇上,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我已经知道了呐。”

  水云儿哀伤地摇了摇头,那只仍与女孩相握的手更用力了。

  “所以小师父,你不要再说下去了,好吗?”她的笑容模糊,“你现在的表情,我不喜欢呐。”

  “我的表情?”

  雪麒麟瞬间愣住,剩下的手下意识轻抚自己脸庞。触感下,小小的脸庞满是皱起的地方。

  现在自己的表情或许真的很不堪吧,她没敢去注意对方眸子里的倒映,怕又会生气自己的不争气,索性眼不见为干净。

  “我不喜欢你为我难过呐。”

  可是你选择的道路终会让我难过呀!雪麒麟很想这样说。

  “你所说的事情……我会好好考虑的。”

  那会是她的承诺吗?雪麒麟眼神带着询问地眨着眼睛,水云儿意会地再次重申:

  “我会好好考虑的。”

  “好,我信你。”

  就和她相信自己一样,雪麒麟也相信水云儿的承诺。她一直都相信。

  水云儿脸上的阴霾稍稍散去,于是笑容终于稍微变得明亮。

  “我知道小师父一直都对我好呐。”

  她收回与雪麒麟相握的手,淘气地闭上一只眼睛。

  “所以我会尽力不让你再露出这样子的表情。惆怅的表情,真不适合你,你还是适合傻傻地笑着哦。”

  原本想应从水云儿的期望,咧开嘴巴准备笑的雪麒麟忽然惊觉对方言语间的捉弄之处,因而僵住了笑容。

  “好哇!你这是在说我傻咩?”

  雪麒麟皱起鼻头,作势要打水云儿。

  水云儿轻盈侧身躲开,同时活泼地从椅子上跃起身来。

  “时间不早了,小师父也早点休息吧。”

  水云儿掩嘴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一步一顿地缓缓后退。

  “要是齐姐姐知道你又晚睡,可又得说教你一顿咯!”

  如纯净水丝的水色透白长发漫舞。

  仅是一个转身,她的表情就尽然隐没在雪麒麟视野不可及的地方。不知为何,她的背影比往时显得还要纤弱,好像一触即碎的泡影。

  “……为什么事到如今才说呢?”

  沙沙哑哑的,像是混有瓦砾碎片的流水声。

  可是,那一丝欣慰藏身于其中的幸福还是依稀可以捕捉得到。

  “……小云,也有点变了呢。”

  待水云儿的背影完全消失后,雪麒麟又再继续眺望天花板。

  水云儿刚刚的一句话不是在责怪雪麒麟没有一开始就告诉自己这个选择,就算雪麒麟隐瞒一生不说,少女或许也不会加以责怪。

  她只是在纠结而已。

  ──纠结该如何去到选择。

  假如时间返回到两人相遇之时,水云儿肯定会在第一时间作出选择,不顾一切去到请求雪麒麟帮她打通经脉,一如她连跪三天三夜拜师的那一次。

  可是,现在她却纠结、犹豫了。

  而原因不难理解,纯粹是只现在得来不易的幸福在她心里占有更多重量,她再无法像彼此初邂逅时,将一切割舍,自己付诸“复仇”之路上。

  所以,雪麒麟才说水云儿变了。

  而有所变化的,绝对不仅是她一个人。

  *

  ──如墨般的黑暗和墨家实在再相衬不过了。

  墨未央时常会如此感叹。

  那绝非是字义上的相衬,他觉得两者的相似在于两者都无法见光的一点上。

  墨家在历史上隐没了千年,小心翼翼地在黑暗里追求一丝光明,于是黑暗就成了和墨家再相称不过的颜色。

  而这彷佛是在呼应着墨家当初选择了黑色作为象征颜色的决定般。

  万物流转,生生不息,因果却是可以逆转的。

  然后,千年过去,墨家终于能够重沐于日辉之下,享受得来不易之温存的现在,墨未央却仍然觉得自己在抗拒什么,依然呼吸压抑。

  天幕上繁星点缀,墨家仍未成为一颗璀璨的明星。一切还只是才刚开始,往后那一段路途仍然不好走。

  “……复兴复兴,谈何容易啊?”

  宛如长期背负着什么,双肩感到了酸软般,墨未央耸了好几次肩,然后伸手轻轻捶打,并感触万千地如此慨叹。

  正如经常主张自己是个古人一样,他已经不年轻了。如果不是机关术的恩赐,他肯定早就放化一堆黄土了吧。

  “师匠,你还有余裕在那里怨天尤人的话,就下来帮帮我如何?”

  头发依然乱糟糟的墨未央懒洋洋地瘫软身体,靠坐在一架马车的驾驶座上,后头那取代载人车厢的货台上,密密麻麻堆着用布包着长条型的货品,乍看之下真有一座小山般高。

  然而,拉车的却不是马。

  而是一名少女。

  少女约莫十五、六岁,身材不高不矮,约莫一米六十公分出头,玛瑙般紫中带腥红的长发扎成麻花状,绕过右肩垂自胸前,脑袋右侧还盘了个髻,五根发钗穿过其中。那头发长度原本不仅如此,但被北国国师给削去了一部分。

  她冷若冰霜的脸蛋带着几分生硬的无机质,姣好的容貌有一种浓厚的匠气,过度标准的五官分布让她看上去不像是人。

  尚算轻便的大袖黑色短裙,两边较长的摆子随着动作晃动,脚下是别有异域味道的皮制露趾短靴,胸前衣服所没有遮挡的部分,露出了不知道材质的红色紧身衣,包裹着一对每当用力就有线条绷紧,柔软中不缺乏力量的长腿的袜子也是一样的材质和颜色。

  而下巴和脖子隐没于立领之下,那硬质的布料后隐隐闪烁着某种深幽的漆黑金属光泽,偶尔传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那其实是一个巨大的金属项圈。

  相对于马车而言,女孩的身体未免过于娇小,但不满微蹙的眉间却没有任何吃力的迹象,举重若轻,活像只是在拖着几本书在前行一样。

  然而,她每前进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不浅的脚印,证明了马车不轻的重量──不,或许她自身的重量也不轻。

  她的脚步声太沉了。

  “乐乐啊……吾实在是有点倦了,而且汝正值大好年华,为师都已是半步踩尽棺材的人了。”

  男人看起来最多四十出头,按理来说应正值壮年,他却扬言自己已是半死之身,也获得了少女的默认。

  “汝瞧瞧,吾连棺材都准备好了。”

  说着,墨未央拍了拍斜搁在自己旁边的巨大棺木。那棺木平平无奇,通体无光暗黑,没有任何装饰,不知道由什么材料制成,从光泽看来既像木材又像金属。

  “那是我们的意义,请师匠不要贬称它是棺材。”

  如此说着的少女背后也背有一副棺材。

  ──墨箱。

  墨家机关师用以存放工具和机关的箱子,里面都是墨家机关师一生的心血结晶。

  “是是是,乐乐教训得是,吾之过也。”

  听见墨未央毫无诚意的回应,墨乐乐的尾巴挑得更高了。

  “不要叫我乐乐,我不喜欢这个名字。”

  “你啊……”

  墨未央一时无语,然后瞟了后面一眼:

  “收集、挑选材料可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啊……”

  材料。

  或者说,人──武者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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