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雾幻为源、弓为命定(9)_一派之长为老不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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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雾幻为源、弓为命定(9)

  “真是怕了你……”

  齐归元投降似的举起了手,没好气地闷声说:

  “好好好,就算是我错了吧。”

  “的确是你的错。”

  让人辨不清她到底原谅了青年没有的平淡口吻,但脸上的责难之色总算是缓缓散去了。

  “是是是,我错了。”

  齐归元放弃计较,无力地垂下了双手。

  “是一次就够了。”北冥有鱼对青年予以告诫,“说多了会让人觉得你心不在焉,没个正经。”

  “呃……好吧。”齐归元用无可救药的眼神瞄向北冥有鱼,“你还真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啊,我说。”

  才说完,齐归元又嘀咕着:“这样不就搞得我成了不懂事的一方了吗?”略显气恼地挑起一边眉梢。

  “话说回来,你是不是多话起来了?”

  察觉到齐归元瞄向自己的古怪视线,北冥有鱼微微愣住。

  “有吗?”

  自己有比较多话了吗?她想了想,觉得可能是在短暂的相处里得出对方并没有加害自己的意思,还向自己释出了善意的判断之故吧。

  “嗯哼。”

  这短促的音节大概是在表示“有”的意思吧,但齐归元口里随即又冒出一声“算了”便又径自作罢,结束了这个话题。

  “既然看清楚了,你就试试吧。”

  齐归元把手上的箭也递给了北冥有鱼,指了指放在一旁的箭囊,正经八百地教导她说:

  “箭都放在这了,直接上箭试射吧。有些东西光凭言语是永远都搞不懂的,唯有亲身体验一下才是正理。”

  然后,放着还没作声的北冥有鱼不管,他拔起斜靠在大石上的天穹剑,朝向小溪的对岸走去。

  “你要做什么呢?”

  北冥有鱼询问他的意思,却只换来对方一个摆手的动作,她能够从中解读出“别急”的意思。

  ──他是个让人把握不住、琢磨不透的人。

  觉得自己被吃得死死的北冥有鱼,心底忽然泛起难以言喻的古怪感觉,一方面觉得无奈和失措之余,另一方面又觉得这样也不错,意外地没有不痛快。

  在北冥有鱼意识纷飞间,齐归元已经走到了小溪的对岸。

  她抬头看去,发现他将手掌横举在眉前东张西望着。看那个姿态,他不是在寻找什么,就是在观察环境。

  没多久,他的视线落在一棵相对粗壮和突出的大树上,那应该就是他要找的东西。

  “怎么了吗?”北冥有鱼喊问。

  “哎,你也会这么大声说话呀!”

  齐归元惊喜地回过头来,给了女孩这么一个不着边际的回答。

  他的思维一直就这么跳脱的吗?对于跟上这种千变万化的思维,北冥有鱼真是感到有心无力。

  “我是在给你找靶子啦。”

  走到那棵大树旁边的齐归元终于回答了问题。他拍了拍大树的树干,冷不防地征求起女孩的意见来,问道:

  “你觉得怎么样?”

  “怎样也好吧……”

  “不是不是,这可是你待会要射的东西啊!”

  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北冥有鱼晃动了一下尾巴,断定沉默是金是最好的回应。

  眼见对方却连一个动作都懒得给自己,齐归元嘴巴开开合合地不知道在抱怨什么。

  然后,天穹剑出鞘。

  一阵蜂鸣锐响刺痛耳膜,只见剑光一闪即逝,那“叉”型的剑痕立即印在了树干之上,其交汇处还被刨出了一个圆形小坑洞。

  剑还鞘时,树木的碎屑还没落地。

  太快了。

  从开始到结束之间容不下一个呼吸,彷佛连时间都被那一剑给斩断了一样。

  捕捉不到剑的轨迹,他是怎么出手的也没有看清,北冥有鱼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齐归元连续呼唤了三次“小鱼”,她才勉强脱离恍神的状态。

  “射这里。”齐归元屈起食指敲了敲树上的小坑洞。

  北冥有鱼连续几下深呼吸了,把仍有点焕散的思绪凝聚起来后,回喊了一声“好”依着记忆里齐归元的动作架弓。

  她先不搭箭,把齐归元示范的姿态逐个试了个遍,最终得出了自己体形娇小,只能使用最标准姿势的结论。

  既然选择只有一个,那就无需多想了。

  北冥有鱼搭箭举弓,瞄准着位于对岸的目标。

  弦没能全满,她的手还不够推尽弓拉尽弦,但已经能感受到弦紧绷在微颤以及在其中蕴酿的力道,足以将箭送到不远的小溪对岸。

  箭已一触即发。

  她屏气凝神,准备松弦之际──

  “先不要松弦,等箭有自己离开的意思才好松手!”

  齐归元双手圈在嘴前,高声阻止了北冥有鱼。

  彷佛受他的嗓音扰攘了一般,弓弦的颤动冷不防地严重起来,箭尖小幅度偏离了目标。动一发而牵全身,整个持弓的姿势险些因而崩塌,她连忙作出调整,但齐归元却毫无影响到她的自觉,下一句话紧接而来:

  “放空自己,箭会告诉你时机的。”

  这是什么意思?北冥有鱼分神瞄了齐归元一眼,他便明白了女孩的疑惑之处。

  “感受它,意识集中在箭上。”

  意识集中在箭上?北冥有鱼凝目蹙眉,视线投于箭的尖端之上。

  “想象它是你的手指的延伸。”

  想象箭是自己手指的延伸……北冥有鱼试着想象。

  随着意识持续往箭的尖端集中,呼吸渐渐地变得平静而绵长,弓弦的震动也缓和了许多。

  然后在那一个瞬间,不可思议的感觉油然而生。

  视野收窄至一点,其余的究物都倏地如潮水般退去,变得模糊不清的,遭到净空的思绪独剩箭的存在。

  腹部在发热,手指在发热,箭也在发热。

  ──来了。

  女孩猛地抬头,将视线射向目标。

  箭羽划过的触感残留在手上,弦仍在颤动的声音轻震耳膜,她意识过来时,箭便已沿视线笔直地前进。

  那刹那流光拖曳着破风锐响,以无与伦比的精准轨迹洞空大气,直直戮入了大树的小浅坑之中。

  咚──!

  箭入木的声音回响于耳边,彼端的箭羽犹在震动。

  视野也在同一时间恢复过来,但她的意识刚聚拢,却又堕入了另一片海洋之中,沉溺在命中目标的余韵之中无法自拔,哪怕齐归元已经在大声拍掌赞许,她也没有反应,只是用一张略显迷离的酡红脸庞,陶醉地紧盯着颤动不止的箭羽不放。

  “……我射中了?”

  终于回神时,她望向之前拉箭的手。

  那雪白无暇的掌心上,似乎还残留着箭离开时的灼热。

  ──如此地清晰、如此地不容磨灭。

  那触感彷佛已经刻在了女孩的手里、身体里,甚至是灵魂里,永远都无法消散。

  *

  ──“你做得很好,但是这还不足够。”

  这是作为漫长而枯燥的练习开端的一句话。

  齐归元对于北冥有鱼第一箭就能精准命中目标感到喜出望外,也多加赞许。但他说,这样还不足够,并叮咛女孩不可以自满。

  在起初的数天时间里,北冥有鱼只是一直重复着一件事情──定点射击对岸的静态目标。

  每个距离、每个方位都重复上千、上万次的射击。箭坏了,就制作新的;树射穿了,就换一棵新的,而这些都是为了做到更快、更准确。

  彷佛和弓是天生一对,受到了无尽眷顾似的,北冥有鱼进步的速度超脱了常理,几度颠覆了齐归元的常识。她只用了五天,基本上就能从各个角度命中目标,例无虚发,就算射界只有咫尺之阔,扰乱视线的事物再多,她也借由惊人的专注力和目力予以解决。

  然而,这样就足够了吗?不用动也可以吗?

  基本上能够做到齐归元的要求,北冥有鱼便将这个疑问诉之言语。那是她接触弓的第五天。

  “你不需要移动,只需要制敌于千里之外。一箭将敌人狙杀,只要把这一点的极致,寸步不移也能克敌制胜。”

  杀敌于千里之外。

  这就是齐归元为女孩定下的基调。

  “一如剑客每一剑都必倾全力般,你也要将一切都贯注于每一箭之上。”

  随意地盘腿坐于某块大石上,督促着北冥有鱼练习的齐归元一手拄脸,另一手并着剑指在空中描绘出箭的轨迹,眸子深处摇晃着锐光。

  “时时刻刻都告诉自己,这已经是最后一支箭了,不击中目标,死的很可能就自己,每一箭都使尽浑身解数,施展所能办到的最好,务求一箭重创敌人,不浪费任何的一箭,也不射出多余的一箭。”

  “当你做到任何情况下都能一击毙命时,从你把箭搭上弓的一瞬间开始,就足以震慑敌人。如此一来,大部分敢试图侵犯你的人都会选择退避。”

  青年突然拿起剑跃下大石。

  落地后,他手虚扶在剑把之上,摆出了随时都会拔剑斩向女孩的架势。

  “离鞘的剑不可怕,也无从害怕,因为你已经满脑子都在想该怎么去到躲掉这一剑。往往最可怕的,是还没离鞘的剑。不是已经射出去的那一支,而是还搭在紧绷的弦上,蓄势待发的那一支。”

  受慑于他那紧咬着自己的锐利视线,女孩下意识退后了一步。

  “为什么?”她不忘询问。

  齐归元维持着随时拔剑的姿势,不答却反问:

  “你觉得我这一剑会怎么斩出?”

  北冥有鱼脑袋一倾,几种可能性浮现于脑海中。

  然而,在她把这些可能一股脑地说出来之前,齐归元摇了摇头。

  “不要可能性,我要最确切的答案。你能够回答吗?”

  北冥有鱼无言以对,刚到喉咙的话语全部都无力地摔回肚子里。

  她回答不了。

  ──谁也回答不了。

  除非真的能够穿透别人的心思,否则又该如何预判出对方下一步的行动呢?虽说任何动作都有着可寻的先兆,但又该怎么知道这并非对方设下的陷阱?又怎么知道对方会不会变招呢?

  或许有最可能的答案,但却必定没有正确的答案。

  看着北冥有鱼皱眉的模样,齐归元站直了身子,丝毫都没有因为女孩回答不上而感到失望,彷佛那才是合情合理的样子。

  “因为未知。”

  齐归元浅勾嘴角,在北冥有鱼要求前主动给出答案。接着,他自顾自点了点头,长发不一的前发滑过灼灼双眸。

  “那根箭会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样的方式,又会沿着什么样的轨迹射出呢?它会击中自己吗?它会杀死自己吗?这些问题会扰乱着你,可是在箭离弦之前,它们都没有准确的答案,而当你唯一明确知道的,就是对方的箭很快、很有威力,而且精准无比时,你就会因为不知道答案而感到害怕。一旦害怕思绪就会乱,动作也会慢了下来,甚至会望而却步。”

  齐归元墨眼中的锐芒越来越盛,到了刺痛北冥有鱼眸子的地步。她忍受不了那股彷佛要穿透自己的视线,稍微别开了眼睛。

  “──以强大震慑他们,不战而克敌就是武道之极致。”

  这句话就像一把利剑,俐落地贯进了北冥有鱼的心房。

  “以强大震慑他们……”

  北冥有鱼细细地咀嚼着那句话,眼底有某种慑人的辉芒破土而出。

  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一丝变化。

  “如果还是没能在对方触及自己前将之击败呢?”

  一段模糊了时间流逝的沉默后,北冥有鱼提出新的问题。

  “哎呀。”齐归元耸动了鼻子,无奈地摊开双手,“也那就只好转移位置了。”

  于是,北冥有鱼开始了以动击静的练习。

  *

  世界上,有一种被称为“天才”的异类。

  ──异于常人,出类拔萃。

  他们学习比常人要快上千倍万倍,进步神速,在特定的领域里做任何事都事半功倍,彷佛就是为此而生,命中注定要站上那里的顶点。

  而北冥有鱼大概就是使用弓箭的天才。

  短短十五天间,她就已经能够在任何情况下做到几乎百发百中的射击,齐归元从一开始就已经或多或少地感觉到女孩在“弓”上的天分,但是十五过去后,他回想起来还是对她屡屡惊人的成绩感到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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