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灾难正从黑暗中靠近_一派之长为老不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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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灾难正从黑暗中靠近

  “她……”

  罗轰想要抬起手,却无法如愿。

  见状,齐绮琪便伸手扶着他的手腕,将力量借给了他,让他能够伸出食指,指向那个方向。“那里有什么吗?”她沿着看去,视线最终落在街道中央处的那株怪异树干上。

  “去……她、她在那里。”

  话毕,罗轰的手便无力地掉落,“啪”一声摔在地上。

  她?她在那里?是指麒麟吗?齐绮琪屏住了呼吸,视线猛然在罗轰和树干身上来回。

  “快去……不用管我了……”

  罗轰不知道哪里挤出气力,将齐绮琪推得坐倒在地。

  “呃……”

  “去吧,去救她。”罗轰深深地直视她的眼睛,声音莫名地清晰起来,“她在等你了。”

  麒麟在那棵树里?少女脑海一片混乱。

  但是,她站起了身。

  是“她在等你了”这一句话语驱使了她的行动。

  “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齐绮琪先是低头道歉,又紧接致上最诚恳的谢意,而罗轰只是摇了摇头。

  “就当是在为镇国卫赎罪吧……”他目光飘向很远的地方,“它,不该是如此的。”

  在罗轰的理想中,镇国卫应该有着什么样的面貌和色彩呢?齐绮琪心情忧郁,但没有深入的打算。

  “罗统领,你请保重。”

  齐绮琪咬了咬已经破损流血的下唇。

  然后,她坚定地转身,抬腿奔跑。少女笔直地往前跑去。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了,对吧?青。”

  从背后传来这样子的问句。

  那句话耗尽了最后的气力,男人的气息迅速衰弱,终于如被风吹灭的摇曳烛火般散去。

  ──他不应该死的,今天在这里丧命的人没一个是该死的。

  齐绮琪咬着牙关忍住没哭,肩膀的颤抖却怎么也压抑不了。

  *

  来到近处时,齐绮琪才发觉那奇怪的树干并没有远看般大,也没有预料般粗壮。

  不过没所谓。

  她对这东西根本就不感兴趣,观察它也只是为了找到那个女孩而已。

  “麒麟,你在那里?”

  一边低声叫唤着,齐绮琪沿树干转圈寻找雪麒麟的踪影,但是──

  只有三步。

  她第三步刚落下就停住了动作,就停在树干倾斜方向的反面。

  “噫……”

  短而尖的悲鸣漏泄,就像闭气良久,急不及待吸入第一口气时所发生的气音。少女震惊地晃动了一下,捂嘴往后倒退了一步。

  映入眼里的画面出乎她的意料。

  树干上,有一个半仰天镶嵌其中的女孩。她娇小的身体几乎隐没在树干里面,只剩胸脯──准确来说是胸部的上半部分──以上的地方暴露在外。脑袋、脖子、肩头还有线条优美的锁骨,除此之外的其他地方尽皆埋在扭曲互缠的根茎之下,连一丁点雪白肌肤都无法窥见。

  微妙的美感。

  眼前的事物仿佛就是一幅超前的艺术品,由女孩、树根和花组成的奇异艺术品。

  但那又如何?

  齐绮琪只知道被吞噬般埋身树干中的女孩是雪麒麟,是她所在寻觅的女孩,而这样就足够了,其他事情都不重要。

  “麒麟!”

  齐绮琪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半埋于那里面的女孩气息微弱,但还不至于奄奄一息。

  ──还活着!

  “麒麟!你回应我一下呀!”

  齐绮琪试着叫醒女孩,但没有得到回应。

  她索性放弃,徒手就想将雪麒麟从树干之中挖扒出来。树根意外地硬,齐绮琪用尽了力气才移开了些许,却拿一些直接环缠住女孩身体的没有办法。面对这个情况,齐绮琪捡起落在地上的天离剑,直接将根茎砍断。

  渐渐地,女孩的身体重现天日。

  她全身赤裸,衣服不知所踪,姣好身材曲线一点一点地显露出来。

  接着,齐绮琪才终于注意到那“异样之花”。

  这是什么东西?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朵位处女孩双胸正中的花。

  女孩原本细嫩幼滑的胸前皮肤,现在满布了狰狞的纹路突起。那些纹路乍看下凌乱地互缠,但整体实质上是遵循着一种规律排布,它们以中心位置最为密集,并呈放射状向外发散,突起的程度渐渐降下,末端最终隐没在身体之中。

  而其最中处往中心,就是花的所在。

  苍蓝色的娇花在盛开着。

  它与树干上的都不同,大上了许多,花瓣层层叠放,看起来就像几朵花紧密地叠加在一起般,花芯上点缀着奇异的光芒。

  花像是在从女孩身体里吸收着养份,随着寄生主的呼吸花瓣不停地收缩由舒张,仿佛它也在寻求着空气般,而状似内藏花朵根茎的纹路之下承载着某种往花朵方向流动的东西──或许是血,或许是真气,宛如血管般一下一下地有序脉动着。

  “……”

  忍不住地齐绮琪伸手触碰了花朵一下。

  受到刺激的花朵反应奇特,从被触处荡起如同涟漪的极其细微却可见的震动往外扩散,就像是轻点于水上一样。

  ──不能让这东西留下……

  齐绮琪直觉可怕,手本能地抓向整朵花,想要将之拔出,让它远离女孩。但是她才抓紧花朵,还没来得及用力,花朵就百般抵抗般剧烈颤抖起来。

  然后,那一声非常不自然的惨痛尖叫就从花冠处响起。

  那尖叫高亢得异常,非常刺耳,有点像刮划玻璃和金属的声音,让听者头痛欲裂。齐绮琪因而松开花朵,掩起双耳。

  “呜……”她低吟着。

  即使已经放开了手,花的尖叫仍未停竭。

  作为宿主的雪麒麟也像是受到影响般,身体颤抖着,像是承受着某种强烈刻骨的痛苦般,本已苍白的小脸扭皱成一团。与此同时,她不停使劲乱扯胸前的纹路,可是不论如何变形,那些纹路总会回归原状。

  终于,已经半身暴露在外的女孩从根茎中脱出,往地上摔落。

  天离剑离手落地。

  “麒麟!”

  空出双手的齐绮琪慌忙地一步向前,稳稳接住浑身赤裸的女孩。怀中的她仍然颤抖,但已平和了不少,也不再抓扯胸前的纹路,改为捂按住。

  花朵仍然盛开着、脉动着。

  而寄主女孩则喘息沉重,大汗淋漓。

  “你……你还好吧?”

  眼见女孩状况如此,齐绮琪感到后怕,如果刚才她真的狠心将那它花拔出,说不定连女孩的生命都会被“连根拔起”。

  女孩没有回答。

  她全身发青,身体没有应有的温度,仿佛只是由一块冰雕成的雕像。

  “麒麟?呐,你麒麟,你听到吗?你很冷吗?”

  齐绮琪将雪麒麟放在地上,脱下自己的披风将她紧紧包裹住,然后在手掌上凝聚出一个大火球,靠近过去帮她取暖。“这样有比较好吗?”齐绮琪焦急地喊问着,探测着女孩的体温,发觉即使一段时间过去对方仍没有好转。

  到了那个境界的武者,理应不惧严寒才对,那么会是体内真气的问题吗?齐绮琪双指搭上女孩的手腕,她的脉搏不算平稳,也远说不上是凌乱,但体内的真气却几乎消失一空,不知道哪里去了。

  齐绮琪尝试将自己的真气注入,却徒劳无功──对方没有抗拒真气的进入,可是那些真气并没有充盈在她的体内,反而像是被某样东西所吸收清光般,转眼间便消散不见。

  是那朵花把真气都吸光了吗?

  齐绮琪看向女孩胸前的花,不知道该如何帮助她,手足无措。

  “麒麟……”

  齐绮琪瘫坐在地上,一阵绝望自心底油然而生。

  或许用法术点燃更多火焰帮她提高体温?

  不,她全身发冷是真气快要归零的症状,武者长期依赖真气的身体一旦失去真气的支持,并无法在短时间里得到补充,身体就会逐渐虚弱。这就跟饿得越久,身体越虚弱的道理一样。

  齐绮琪思考各种可以帮助女孩的办法,但最后还是苦无对策。

  一般而言,即使失去意识,摄取外界灵气的行为仍会自主进行,而雪麒麟也的确有在摄取外界灵气。

  但是,就正如齐绮琪将真气注入时的情况一样,雪麒麟体内某种东西在疯狂地吸收她的刚特化出来的真气,使到体内无法得到真气的充盈,才会陷入当下的虚弱状态。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快想呀齐绮琪!齐绮琪焦躁万分。

  “──北冥前辈或许有办法……对,她应该知道些什么才对!”

  想着想着,齐绮琪忽然灵光一闪,想到那位见多识广的华朝大宗师,重新燃起希望。“麒麟,你等我!”她二话不说地起身,四处寻找可用的东西,最终在街道旁的一所酒楼里找来了绳子。她用绳子把雪麒麟背贴背地绑牢在自己背上。

  然后,齐绮琪拿起地上的天离剑,就往闲逸庄奔跑起来──她想要用飞的,但是怕被人发现。她沿着来时的原路跑得飞快,身旁悬浮着几颗如影随形的火球为雪麒麟稳定体温。

  眼看就要越过街口,离开花海之街时──

  “──你要带她去哪里?”

  一堵石墙以冲天之势拔地而起,挡住了齐绮琪的去路。

  “她要证明给我看她的存在。你可以接近她、拥抱她,上演感人的戏码,但是却不能把她从我的视线里带走。”

  是那个宗师!

  齐绮琪惊恐地转身,本能地将雪麒麟护在身后。

  由黑白两色交织而成的少女就站在不远处。

  仿佛在欢呼她的到来般,那里的花朵绽放得更为娇艳,花冠纷纷倒倾向少女。

  “我叫玉耀,是现任天师府张天师。”

  少女轻启玉唇,敲出如珠落玉盘的动听音节。

  “什么……证明……?”

  齐绮琪强压下心中的恐惧,试图借由对话令对方分心,从而寻得一丝生机。她知道这个方法希望渺茫,但不得不试,她现在可不只有自己一个人,自觉要连女孩的求生欲望都承担起来。

  “证明?”

  玉耀原地转了一个圈,曳地的大袖翩翩舞动,立定后便像唱歌似的说道:

  “当然是存在的证明。世事真真假假,人亦有真真假假。你背后的她,可能也是假的。”

  你在胡说什么啦?怎么就跟一个神棍似的呢……齐绮琪想要这样吐槽,不过透过一个吞噤口水的动作忍住了。

  “她怎么可能是假的?”

  齐绮琪问,眼睛尽可能不被注意到地观察四周。大概在十步远有一条小巷子,能从哪里逃走吗?她揣摩着。

  “或许。”

  勾勒出微笑,玉耀点头。

  “但是,你不怀疑吗?”

  “……怀疑什么?”

  面对这个轻描淡写被抛过来的问题,齐绮琪迟疑着反问。

  如果坚信灾难正从黑暗中靠近,大概就会露出这种不安的表情吧。

  “一个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人,你不怀疑她的来历吗?”

  “……”

  齐绮琪想说不怀疑,但最终没有办法说出口。

  她陷入一阵恍神里,追溯着雪麒麟过往的种种,和她离开剑冢后对外界表现出的好奇和笨拙。那时女孩的反应就像是初到此地似的。

  “她啊,并不属于这个世界。”少女抬头眺望天空,迎着雪的飘落,以缠绕着古老和神秘的口吻继续说,“她的星辰是突然出现在命运长河里的,你懂得这背后的意义吗?这个世界里,她本不存在。”

  女孩偶尔还会说一点听起来很遥远的事。

  齐绮琪还记得女孩曾经向自己提到过她侄女的事情。当时齐绮琪并没有注意太多,不知不觉地忽略了“一个自幼被关在剑冢里潜修的人,不太可能和自己侄女经历过如此之多”的这个跷蹊之处。

  ──还有她的法术。

  天璇宫是武道正宗,从来没怎么涉及法术,整个门派里最接近法术的东西可能就是那个已经与天璇宫一样年龄的护冢大阵。

  身为天璇宫弟子,雪麒麟的法术从何习来?齐绮琪一直以为那是某种“气宗”的功法,并深以为然。正正因为相信着这个女孩,所以在接触法术更多、理解法术更多,其实已然明白“法术”是道家的概念后,她也没有去到怀疑女孩的说辞。

  然而,也到现在为止了。

  “不属于这个世界……?”齐绮琪一阵动摇,狼狈地后退了一步。

  在玉耀问及雪麒麟的来历,而自己无法很好回答的现在,各种疑问就从齐绮琪的脑海里冒了出来。她这才察觉自己对雪麒麟的了解之少,一直以来都只是盲目地相信她所说的每个字从没怀疑。

  但是,盲目的信任,和信任还是有决定性的区别,而且很多时候也是一种逃避、固步自封的表现。

  说不定自己早就怀疑了,只是刻意地不去注意这些问题,不想让好不容易、千盼万盼才盼来的,能够陪伴自己、让自己撤娇、愿意替自己分担的女孩会变得陌生。

  结果,还是没能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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