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五年前的刺客_一派之长为老不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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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六、五年前的刺客

  秦时雨的视线无法穿透帘子,所以无法看清对方的面容,但是她知道坐在那里,看似正在挥笔疾书的人,就是自己的生父──当今皇帝秦煜。

  少女有一种挥之不去的疏离感。

  连自己亲生女儿,他都不愿意直接与之相见吗?秦时雨觉得分隔两人的那张薄帘就像一道天堑,将他们之间的关系完全割裂,她为此感到惋惜和无奈。

  尽管她与父亲的关系完全与“深厚”两字无缘,但好歹也是父女一场,她仍然期待父亲能稍稍亲近一点。

  只是,她都快要忘记自己父亲的容貌了。

  自从五年前遭到暗杀,脸上被划下一道永不磨灭的痕迹后,他就戴上了面具,不再以真面目示人。

  那道疤痕其实是可以治好的。

  男人却是刻意让它留下的,他说那能成为时刻警惕自己的烙印。

  疤痕只要一天不消失,五年前的事件就不会迎来终结,男人也永远不会从过去里释怀──他给自己上了一道枷锁。

  他不想释怀──或许说,他假装不想忘记仇恨。

  秦时雨知道,那道疤痕是真的,但是其背后的意义却是假的。在它的底下,其实隐藏了不为人知的黑暗。

  “孩儿见过父皇。”

  虽然对自己父亲能不能清晰地看见自己的举动抱有怀疑,但是秦时雨依然端足礼数,仪态万千地朝帘子的方向盈盈一福。

  帘后的男人停下动作,抬头向秦时雨看来。他的双眸隐约闪烁着深沉的金黄色光芒。

  “原来是九儿呀!”

  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像极骨头磨擦作响般嘶哑,令秦时雨莫名地联想到“枯藤老树昏鸦”的景像。她因而感到一丝惆怅,还有厌恶。

  “你一向不喜皇宫,今天刮的究竟是什么风,竟然把你吹来了?”

  秦时雨娇俏地嘟起嘴巴,撒娇似的抱怨说:

  “孩儿没事就不能来探望父皇吗?”

  男人乐不可支地大笑两声,以戏谑的口吻反问:

  “九儿这番话,父皇可不信呐。你连宫宴都以各种理由推脱,一时就说病了,一时就说与人有约,一时就说心情不好,每次都不出席,就算是父皇单独传召,想说见见你吧,你也不来。这样子的你会记挂父皇?你猜父皇会相信吗?”

  “真没趣!果然什么都暪不过父皇呢!”

  秦时雨撇了撇嘴巴,发出不满的声音。她不怀好意地作出反击,佯装难过地说:

  “不过,父皇啊……每次孩儿来见你,你不是戴着面具,就是躲在帘子后面,孩儿觉得这样子的‘见面’也没有什么意义呐。父皇,你不想让孩儿看看你的样子吗?”

  其实,她还是有着些许期待,期待能再见见父亲的样子,但是她也熟知自己父亲的脾性,知道他是不会答应知道的。

  “古灵精怪,你知道父皇这张脸是不能见人的呀。”

  一如她所料般,秦煜意味深远地拒绝了她。

  “父皇是羞于见人吗?”

  秦时雨展开追击,试图刺激对方。

  可惜,徒劳无功。

  秦煜又不是三岁孩子,怎么可能会中如此肤浅的激将法呢?更别说他本来就有很好的忍耐力和深不可测的城府。

  “哈哈,随你怎么说也好。你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儿呀!说吧,你今天来拜访父皇到底是所为何事?”

  男人轻描淡写地把话题带过,并试图将话题导向正题。秦时雨见自己的父亲一副油盐不进的架势,便咂了咂嘴,赌气地不回答。

  “如果没有什么事,可就不要妨碍父皇休息了。”

  他的声音里仍然透着笑意,不过秦时雨知道他并非在开玩笑,如果自己再顾左右而言他,妨碍他处理公务的话,他绝对不会念及什么亲情,把自己赶出去。

  无可否定,他是个勤勉的君王,从某方面来说也算得上明君,华朝在他治理下的确呈现出一幅欣欣向荣之景。

  一切以国为先。

  他醉心于国事,心系于江山,几乎穷尽一生为华朝而努力。

  但是,他绝非一位好父亲。

  秦煜不仅轻视亲情,放任自己的儿子争权夺利,甚至眼睁睁看着某位皇子因为权力斗争陷入险地也不加以阻止。

  高坐九五至尊之位的他无情而残忍,为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

  或许,在他心里就没有一丝“感情”存在。如果有的话,他也不会杀死宫天阳了。

  我之所以会出面替雪麒麟解围,说不定也是想稍微引起他的注意呢……秦时雨心思千回百转,发出无奈的叹息。

  她曾经果断坑杀二万敌军,但她的残忍只针对敌人,对于自己人她一向宽容,最多就是做做表面功夫竖立威严而已。

  “父皇还真是冷淡呢……”

  接着,少女毕恭毕敬地躬身,不喜不悲地开口:

  “孩儿是来道歉的。”

  “哦──道歉?”秦煜兴味盎然,“不知道朕的九儿要为什么事道歉呢?”

  “父皇,你这是明知故问呢。”

  秦时雨不满地嗔怪了一声。

  关于她替雪麒麟解围,并向宫靖道出真相一事,秦煜绝不可能不知道。毕竟,他的夜行是普天之下最为隐密的特务机关,甚至说“无孔不入”也不为过。

  不论是宫家、九公主府抑或是天璇宫,夜行绝对都已经渗透进去,布置了线眼。

  也就是说,秦煜至少知道秦时雨在那个时候去了宫家。

  仅凭这一点,他恐怕就能够猜到秦时雨是有意介入的。遑论在早阵子特别讨厌设宴的秦时雨为了方便雪麒麟行事,而特地一反常态地设宴,大张旗鼓以“本公主最近有意寻找伴侣,想见见各位的公子”为由,宴请了数位治安机关的主事人把酒言欢。

  “哈哈,朕的九儿还是一如既往般不近人情啊!”

  秦煜语气一转,换上安慰的口吻继续说道:

  “你替雪麒麟解围之事,父皇的确知道,何是你却毋需为此道歉吶。毕竟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雪麒麟受奸人所害,而宫家之子更是惨死。”

  顿了顿,秦煜叹了口气。

  “父皇在得到消息时也为此伤心了好一阵子,恨不得立刻飞奔出宫,藉慰宫靖几句啊……奈何父皇有心没胆,可不敢离开皇宫呀。”

  他说不敢离开皇宫,大概是想表示自己害怕会再度遭到武者刺杀吧。

  还真是有着颠倒黑白的本事呀!这天下间还有什么地方是你不敢去的?秦时雨内心一阵不屑,知道就算她是他的亲生女儿,他也绝对不会在自己面前透露一丝真实──那怕他们其实都对彼此做过的事心知肚明。

  有如黑暗只能藏身于暗处一般,有一些事只能知道,却不能诉诸言语。

  “父皇尽管放心,孩儿已经替父皇向宫将军致以深切的‘慰问’了。”

  “慰问”两字秦时雨咬得很强,摆明是另有所指了。她所谓的慰问,其实就是向宫靖道明了真相,直指是自己的父亲就是罪魁祸首,在破坏他的计划之外,还有一点离间两人关系的意思。

  “如此甚好,没想到九儿竟然如此懂得父皇的心意!父皇甚感欣慰呐……”

  秦煜表现出感触良多的样子,好像没有领会到秦时雨的弦外之音。

  ──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真想撕开他虚伪的面具……逆反心理作崇,秦时雨反应过来时,问题已经冲口而出了。

  “不过,没问题吗?”

  “哦,九儿是在说什么事呢?”

  就算问题再如何突兀,秦煜似乎都能应对自如。

  “宫将军──父皇你不亲自慰问一下宫将军吗?难道就不怕宫将军以为父皇你不关心他,生你的气吗?”

  秦时雨出言暗讽。当然,她是用关心的口吻。

  “哈哈,宫靖那老头子对华朝可是忠心耿耿呀!”秦煜不以为然地回答说:“他继承了宫家的忠直,只要是对华朝有益的事,就算他再如何讨厌我,他也会义无反顾。”

  他概叹一句“现在已经很少忠心得如此纯粹的臣子了”。

  “对于他来说,家族的名声和坚持才是最重要的啊……父皇生平没什么佩服的人,宫靖那老头子就是那为数不多的其中之一。”

  竟然利用别人的一片忠心为所欲为,甚至知道对方无法放下家族的理念,不会做出危害华朝稳定的事,和他闹翻,就对宫天阳狠下杀手。

  理解到这一点的秦时雨不禁心想,自己的父亲说不定已经烂到骨子了。

  “父皇,你还真是恶趣味呢……”

  秦时雨按捺不住,短促的嗤笑声从唇间泄出。她立弱意识到不妥,暗骂自己还是不够成熟。

  “孩儿失礼了。”

  “无妨无妨,九儿能够如此直率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父皇这是在暗讽自己呢!秦时雨颇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远谈不上是直率。如果她是一个直率的人,刚才的发言就不会兜兜绕绕了。

  别说是她,生在帝皇之家的人,有几个能够直率而活呢?除了远在北疆的六皇子算得上稍为敢于坦言外,秦时雨其他兄弟姐妹都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角色。

  冠以皇姓,体内流有帝皇血脉的他们,身上都背负着无数束缚,而其中一个束缚谓之“慎言”。

  既然他说自己直率,那么自己何不直率一次呢?秦时雨叛逆之心顿起,想要间接奚落对方一番。

  “既然如此,孩儿有一个问题想问父皇,求父皇批准。”

  “有问题就直接问吧。你我既为父女,便没有批不批准之说。”

  秦煜先抱怨了秦时雨的见外,然后暖声说道:

  “说吧,你想问父皇什么?”

  秦时雨“嗯”点头,然后像个对某样事物感到好奇的孩子般,憨憨地微歪头。

  “有一件事父皇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公诸于世。难道父皇真的想武林各派一直蒙受这不白之冤吗?”

  秦煜沉默以对,整个空间的空气彷佛因而冻结。

  故意把对方的一言不发误解成默许,秦时雨无视渐渐变得沉重的空气继续说:

  “五年前,刺杀父皇的人,虽然身怀过人的武术,但与此同时也暗藏了玄妙的机关兵器。那刺客之所以能够在大供奉的眼底伤到你,也是依靠机关兵器之利。”

  她在试图触碰禁忌。

  五年前的事,她恰好身在现场。

  那个假扮成宫女的天境高手,突然一剑刺向自己父亲的那一幕至今仍然刻骨铭心。

  很快的一剑。

  快到连护剑众都没有反应过来。

  如果不是一位忠心的太监舍身相护,她的父亲早就不在人世了。

  天境或许已经足以横行于天下,但在皇宫里──她什么都不是。

  当护剑众反应过来,宫里的大供奉因而被惊动后,刺客就已经失去了得手的机会。尽管如此,她却没有退去,在被大供奉一掌打得经脉尽碎前,手中长剑突然诡异地伸长,以雷霆万钧之势将护剑众一刀两段,在她的父亲脸上刻下一道斩痕。

  后来,秦时雨才知道那把长剑是内载墨家机关的兵器。

  刺客不但武艺高超,而且持有机关兵器,当时能够拥有天境武者和机关兵器的就只有天璇宫,所以众人就算怀疑刺客是天璇宫出身的也不足为奇。

  可是,只有五年前身在现场的人才能够真正体会到,刺客手上的机关兵器并非天璇宫的半吊子机关兵器能够比上的。

  天璇宫所铸的机关兵器只是虚有其表之物,最多就是做到形态变化的效果,而当年那名刺客所持的机关剑却在一瞬间爆发出比肩宗师的力量,在秦时雨的脑海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像。

  一把能够让天境爆发出宗师力量的机关剑,即使是现今的天璇宫也不可能铸就,唯有传说中的墨家才有这个能力。

  墨家虽然早就退出了历史的舞台,但并不代表他已经完全化为飞灰,技术也不见得已经失传。

  就秦时雨所知,已经有无数情报表明墨家仍然存在于华朝某个角落,谋划着推翻“武家”,取得主导地位。

  换言之,刺客有可能是墨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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